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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神之鞭】:黄金枪(上)
作者:淋浴堂
首发:第一会所
黄金枪(上)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一个失去了生育能力的人,在一个与男人敌对的奇怪社群里,陷入了思索。
——献给:DTV 现任总裁,哈莉·奎茵小姐
(1)生命的连分式
盘难岗位于一条支路,山路崎岖,每年到了深秋都是赏枫的好去处。在麻省的山区,这样的瑰宝很多,多少旅游杂志都会把紧挨着纽约州的贝克谢尔郡重点推荐,赞它与围绕鳕鱼湾的普利茅斯、巴恩斯塔布郡为麻省两大自然奇迹。
但是,盘难岗这样自然生态优越的山区,却很少有人光顾。它太偏僻了,山路十八弯,穿过山谷爬过百年老桥,然后看着手机信号变成最后一格的你就要怀疑,是不是得找个加油站了。麻省是美国的旅游标志州,自然保护区林立,上千个大大小小的湖泊,为什么不去更有名的?而且,你知道,这一片地方可能还是当初的北美印第安原住民的居住地,不知道有多野蛮落后;或者被潜居隐士们搞成了自己的秘密社群,时不时举办邪教仪式,谁知道呢……最后很多度假者就是这样自己劝退了自己,然后折返的;或者他们去了格里洛克爬山,去了匹兹菲尔德滑雪,去了旺纳彭噶湖划船,去了春田市逛NBA 名人堂。
盘难岗这个地方的女人世代长得强壮,她们是采摘与打猎的印第安山民后代——每个人都可以说流着第一位酋长公主的血。男人却普遍矮小,据说都是祖上从南方沿着阿帕西山脉走过来的白种人矿工。这样的出身背景似乎应该变成《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的童话才对,但不要忘了,格林童话的原型也没那么美好,——说穿了不过是偷偷记录了历史上七个男人曾共享一个女人这种事情。何况,哪个小矮人真的会把自己当作小矮人了?他们都以为,自己再长两年,肌肉足够强壮,魅力可以如王子那么好——至少裤子下面的阳具长度足以令他们骄傲。再说,公主们哪儿来的优越感,怎么可能和睦相处。她们皮肤也不白啊,黄皮公主和七个白矮人和他们的一群黄皮白心儿混血香蕉孩子们?拉倒吧!
盘难岗的女人并不傻,公主们与小矮人们的搏斗持续了上百年。公主们学会了放下身段,组成更加合理的村落结构,并且劳动分工。而小矮人们借着靠近公路,不断引入现代科技,现在他们拥有全套的武装和刑讯设备——他们的基地在山下洞穴里。
劳动分工的坏处,是必然要实现私有制和奴隶制度——至少姑娘们得考虑,从山下俘虏来的这些男人,难道真的要把他们打扮起来,当作是自己的一员吗?
还是把他们视为不同的,不能参加大事讨论的另一等级。
就说上厕所这件事,当那些俘虏大大咧咧地走进公用茅房,然后掏出下身撒尿的东西到处晃,很难想象正在蹲坑的姑娘不会好奇的。
“总之,我们是必须要禁止阳具外露的,拥有阳具的,必须要被作为下等生物,至少要禁止他们随便进入厕所。”
现在,一个身体强壮的女人正在挥舞着一只胳膊发言,她的另一只胳膊用绷带吊在肩上,她的一只眼睛也蒙着眼罩。长皮靴上都是划痕,可以看得出来,这是女人社群里的打猎者。——至少在她被带着巨大阳具的野兽猛烈攻击受伤之前。
坐在高台上的是她们选出来的领袖。这个女子手托着头,愣愣地望着台下。
她对把雄性作为二等性别这类的决定没什么异议。可是,她实在无法想清楚,植物怎么办呢?很多植物都是既有雄枝也有雌枝干的呀!
“能不能……”她清了清喉咙,“只是限于人类(h. Sapiens)呢?把男人当作有威胁的人类禁止入内就行了。”
“哈?”台下的好几个女人交头接耳。最后,选出来一个代表:“老大,人类是什么?”
帕梅拉伸出大巴掌,“啪!”狠狠把自己的脑门拍出个大红印子。她把这茬儿忘了。——原住民曾经世代都是不知道动物和人的区别的,她们很多人当初觉得雄性可怕,就是因为和土狼或者熊抱着在草丛里打滚的那种下身疼痛感太撕心裂肺……
真凶残啊真凶残,画面不能脑补!还好她开始开设扫盲班了。至少要普及进化论常识。
“两条腿走路的雄性生物,都当作次等的就好。只允许女人进公用厕所”“咯咯咯~~”村屋外面时机刚好传来一阵两条腿走路的公鸡打鸣声,气得这名红头发女子咬了咬牙。“就这么决定了!”——她心想,轮不到你抗议吧,你不知道吗?鸟类就该是女强男弱的,你们这个物种里最大的雄鹰就是不如雌性的母鹰体型大!
“好!那我记一下,下次全体会议的时候正式提案表决。”女猎人说。
“嗯好……”
什么鬼,领袖在心里想。这儿玩的完全是混杂了民主大会和委员会的制度。
山上的这帮女人是有分工的,所以不能随时举行全体会议,她们用民主集中的方式,每两个人呢组成一个小组,每个小组选出一个代表日常参加会议,顺便负责收拾家里的鸡和集体菜园子,另一个被代表的平时忙着外出打猎或者采果子。
领袖是主持会议的,开会开会再开会,学习学习再学习,一半的女人拥有知识,一半的女人贡献了力气。
见今天的会议开完了,领袖挥挥手,她要去山上林子里散散心,只有走在植物的怀抱,她才能找回真正平衡的心境。
***
帕梅拉拿着棍子,扫开面前的矮灌木。她穿着长长的绿色过膝长靴,就像是女巫的款式,可是尖尖的头和根更像是灌木的叶子,踩在地上直接与树林融为一体。在女性生物中她绝对是个异类,她没有了生育能力,但是全世界的丛林仿佛都是她身体里生长出来的。她爱吃肉,不吃素,吃素对于她才是杀生,而吃肉不过是完成物质循环的同时给整个地球减低能耗。
她捋捋头发,一大堆孢子就从她头上掉落,散布得四处都是,真菌寄生在植物身上,而植物都在她的身体里,她的植物孩子在跟她交配,生出更多的后代,这就是她不需要男人的原因。
性交不需要阴道,只需要张开嘴,只需要一个眼神。当然,有的真菌喜欢阴道,可是她只能允许它们在阴唇上嬉戏,在身体深处有各种奇怪的东西,可以杀死男人的东西,她自己都不确信,她知道,植物孩子不能进入那里。
她是一位斗士,她与一切讲道理讲不通的人肉搏,并且将对方撕碎——所有的动物在她看来都是野性的化身,如果可以调教还能共同生存。杀一只动物,在她看来,只是给真菌孩子更多的养分,不算杀人。
她是一个传说,从不好的方面说,人人敬而远之。多少超级女英雄在与她对战之后都染上了妇科病,多少女恶霸,因为背叛她,被释放的天然致幻剂逼疯。
帕梅拉背着手,任凭荆棘的树枝如鞭狠狠扎自己的大腿——过膝长靴虽然长,但是她的泳衣款式紧身衣露出了半个屁股和丰满肥硕的大腿。她喜欢自己的身体在植物的虐待下做出欢快的反应。别人都是施虐狂或者受虐狂,她喜欢虐的是自己。
长长的靴子并不是简单的皮革,而是被植物叶子包裹的动物皮革,被植物反杀的食草动物——食肉动物好,食草动物坏。所以——帕梅拉爬上小土丘,手搭凉棚往下往,一缕一缕炊烟,从一个一个小窟窿里冒出来,那片地方就像是活动的火山——邪恶的奴隶制洞窟就在那里,山下侏儒们建立的基地。
所以,她并不觉得侏儒们吃肉,抢夺女人有什么问题。她讨厌男性是因为她讨厌动物,而雄性几乎是所有动物的劣根性的完美集合。作为女人,她并不喜欢女人呢。
她喜欢的只是那个身体和精神糜烂到骨子里了的怪胎——哈莉·奎茵。
***
此时的会议厅里,还有几个姑娘在继续讨论。
“你的作业完成怎么样?”一个金头发问。
另一个摇了摇头,“我还是不懂什么叫连分式。”她想参加打猎的队伍,但是她年龄还不到,所以还是要先跟着代表着自己的姐姐一起学习。
她们是山顶洞人一般的存在,原则上只需要学会数数,一二三,然后学会用三和四和五来盖出方形的房子就行了。可是,为什么要用连分式来做什么加减乘除呢?
她们的老师讲课实在太跳跃了,上一堂课讲的是“十进制的劣根性”。
叹了口气,金头发把课堂笔记翻了出来。“十进制也好,任何进制都一样,都是避免不了把本该有限的有理数写成无穷长……”另一个脑袋凑了过来,“三分之一?”
0.333333…
(注解:对的。如果我们使用的是p 进制,那么n 分之一这个数字就会被写成无限循环的样子。如果p 不能被n 整除的话。)“分数比起进制小数更合理,就是因为它可以把所有的有理数都写得简单。”哦哦,黑头发的女孩凑到金头发的身后一面附和着一面偷偷闻她的头发。
“连分式……就是!”女孩发觉同伴在吃豆腐,她扭了两下,努力把话说完,“用分数作为分数的分母,一圈一圈跳舞!的……样子!”最后两个字她是喊出来的,推开了好友的嘴唇。
“给我嘛,好不好,你身上跟小兔子的味道一样一样的。我上次吃了小兔子,还想吃……”色眯眯的女孩完全就不想学习,学那些干啥呢,她都习惯没心没肺的,就跟着大家混着好了嘛。
“你呀!”金头发的狠狠戳她。“你一辈子就想留在这山头上了吗?”要不然呢?
“上次我疼得要死要活,一群人围着我跳舞,以为那样就可以治好我的病,结果我全身发冷,疼得都背过气来。”
这件事,黑头发记得。可是,她们不就是这样的么,活几天,活几年,吃吃喝喝,打打闹闹,然后开心地闭眼,循环到下一个生命中去。黑头发的觉得,自己上上辈子可能就是小兔子,也是无忧无虑吃吃喝喝,直到被老鹰吃掉了,变成了老鹰的粪便,然后掉了在地上,长出了自己。
金头发不理她。她知道,在死亡边缘活过来的自己很清楚,这条命是领袖救回来的,那红头发绿衣服的奇怪女子端来杯子喂了她,又取出一种东西,撒在她身上,刺鼻的味道,这一切让她在幻境中迷迷糊糊,然后,她的肚子仿佛被切开了一般,痛苦忽然被剪除,她抬眼,人们在欢呼,她的额头被抚摸,然后闭眼,安睡……
神奇的经历。让她特别特别相信领袖的话,她是她的恩人,是她的老师,是来自外面的女人,所以,她的目标,也是,走出去!走到山的外面去。而这一切,要从理解老师的一句话:“连分式是比十进制更好的表达工具”开始!
连分式,连分式,一颗种子在发芽,一颗新芽在长大,长大的新芽孕育新的种子,新的种子发出芽……
两个女孩的头靠在一起,黑头发慢慢地慢慢地用自己的脸在对方的头发上蹭。
她现在,就是那个1 ,孤零零的飘在分母和分子之外的1.孤独的灵魂就是这个1.
艾丽在她的面前,艾丽的灵魂被艾丽的身体承载着。金头发的女孩,艾丽的灵魂就在眼前,和她一样,也是一个1.可是艾丽的身体,这个叫生命的东西,她摸不透,仿佛是藏着很多事,仿佛很多很多的故事——也许就像老太太讲的,每个印第安女孩的生命都是上一个,上一个,上上一个生命历程的故事包裹在一起。
或许,这就是身体=1 + 1/ (1 + 1/…)的原因吧。
咦?她好像……笨笨的她好像,比起嘴巴边上聪明的好友更早明白,连分式是什么了。
她的灵魂加上(艾丽的灵魂/艾丽的生命)=艾丽的生命1 + 1/X=X
对吧,对吧!
她愿意献出自己的灵魂,成为艾丽身体的一部分。
她的灵魂加上艾丽的生命一起由艾丽的生命承载,就等于艾丽的生命。
(1 + X)/X=X
连分式,就是她和她这一生的故事。
这一次,艾丽没有拒绝米菲。
黑发在她的脸颊上摩擦,柔化地不像话。米菲不再是以前想占她便宜的样子,而是闭上了眼,把自己缓缓地滚过她的脸颊,就像是化成了一滴眼泪,让她感觉火辣辣的,脸庞的感觉令自己的泪腺忍不住要分泌,她能够允许这样一颗眼泪就这么流走吗?艾丽伸出手,紧紧压住米菲的脖子,把她挂在自己的脸上,就像手捧着一滴泪的重量。
“连~分~式”黑发女孩的嘴唇距离金发的脖子只有一点点距离,她轻轻张开嘴,慢慢蠕动红唇,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欲望在她的嘴唇上咀嚼,慢慢挤碎,化作雾气和泡泡。生命之火随着这一阵风轻轻摇曳,发出一点点年轻的光。这樱花斑一般的嘴唇之下,两排带着棕色鲜活力的牙齿,闪烁着威胁——它们是罪恶,是自私的魔,想要冲出来,用尖刺戳穿喉咙,用暴力掠夺乳头。嘴巴张大,尖牙裸露的威胁嘶嘶作响,舌头沿着上颌划过,伸出一点点,让威胁渐渐消失。
“连~分~式”
连,是她们的身体,艾丽伸出第二只手,按住米菲的头发,把她往自己怀里压。小恶霸的吸血毒牙失去了目标,舌尖不甘心地伸出来,在艾丽那紧张的喉头蜻蜓点水般舔过。
分,是她们的命运,将要追逐领袖的意志,偷偷决定走出大山的孩子,和习惯了林中蹿跳,宁可把血肉献给饿兽的无私女士。她们的身体分开了一下,然后彼此再次抓紧,两只乳房顶着彼此还没发育完全的地方,挤压着,挪动着,寻找理论上不存在的完全贴近。
式,是她们要学习的过程,是她们要走过的路,是她们交合的方式。当她们互相的身体探索开始,就是一场旅行,她要爬上她的山丘,她要走入她的沟壑,丛林很美,险滩何惧,蜿蜒的河道干涸有时,涨水有时,逆流而上的旅行者,终有一天会学会在这块沃土如何播撒种子,然后不等收获,继续朝上游,滑向灵魂的漩涡中。
***
此刻在小木屋里,毒藤女正在盯着一张手画的地图发呆。
她今天往这个方向走了,一直走到可以望见山下的高地,她手拿的棍子并不是酋长权杖,而是自制带水平仪的量角锥,然后她每测量一个数据,就把数字告诉身体里的孩子们,真菌网络帮着她把数字坐标记下来,最后她回到这里,按照每一个倾斜角度复制出整体的高度地形图。毫无疑问,这个区域的边缘跟上一次探险走的方向,那小片地图是吻合的。
至今,她还是找不出任何的破绽,所有的探险,都给她一个答案:这座山下面的大地是平的!
奇了怪了。
你信吗?
帕梅拉出生在西雅图,美国距离太平洋对岸最近的城市,所以东方文艺影响也很深,毕竟是曾经华人与日本人云集的地方。她记的读过一篇亚洲作者写的诡异小说:一群武士努力地想要闯出一片松林,他们一次一次失败,后来有人沉下心修炼,练出了可以飞的能力,直接冲上了云霄——然而还是失败了。直到最后的最后,其中最聪明的一个才堪破了真相,他们不是生活在小小的地球上,而是被锁在了一只球形的瓶子里面。
现在,帕梅拉也慌张了。她经过很多轮的实地勘察了,这片区域并不存在正或者负的高斯曲率——也就是说,看似她们都生活在一座山上,可其实,这些立体感都是卷起来或者折起来的假象——如果可以摊平,她们就像是活在一页纸上。
盯着自己画的地图出神。帕梅拉忽然想到,自己在读书的时候,第一次领略到数学之美,就是老教授拿出世界地图,让她们回答:“是欧洲面积大,还是南美洲面积大?”
一样大?不,帕梅拉用眼睛比划,看起来欧洲在俄罗斯那块加上的话,还要比南美洲大一点。
“真正的南美洲面积是欧洲的两倍!”教授的话仿佛惊雷,整个教室响起一片质疑的声音。
——这就是地图疑难,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完美的表现球面的平面地图,所有的二维平面地图都是带着严重的扭曲的,而很多时候这样的扭曲被用来体现在政治或文化,偷偷讲述了一种优越性。
数学之美,其实也就是人心可以利用数学把现实扭曲制造得多丑陋。
罗马是禁止零这个符号的,一方面他们因此发明了算盘,把二五十配合加减的表示法发挥得登峰造极,并以不需要任何占位符而骄傲。其实,这是一种掩饰成美的丑陋:罗马数字连进制都不完整。你知道么,如果罗马人写二进制的话,是什么样子?他们是没有二进制的,只有“一进制”。何为一进制?很简单,一画一竖,二画两竖,一万要画一万竖!罗马数字看似美妙,其实就是一个“一进制”的变体,只适合小于一百万的整数,而且他们连真正的分数概念都没有,他们只知道剩余除法,当然对于购物交易这似乎也足够了:每一次不能整除的时候,留下的都叫余数。
然而来自印度带有零这个占位符的十进制,看似推动社会,发展了复杂金融系统,其实又是一次单一文化的改朝换代。小数看似包罗万象,其实藏着很多很多含糊,比如0 后面跟着无数个9 的0.999 …这个数是什么?其实是1 ,你回答。
为什么是1 ?因为……如果用1 减这个数,就成了0.000 …最后一位才是1 ,可是无穷个0 让这个1 看不见了,等于没有,所以0.999 …和1 的差距等于是没有的呀。可是如果你觉得自己有道理,那么我说一连串的无穷个9 ,写出来是…999,这个看似无穷大的数其实是负1,你信吗?你摇头不信,但其实我的逻辑和你的逻辑是同样的呀,如果我把这个数字加上1 ,就变成了…000 ,最前面的1 看不到了,就等于没有了,所以等于零。…999 自然就是负1 啦。——如果你是对的,那我也是对的。
能够避开所有以上这些不必要的含糊,保证把所有有理数都写成有限形式,所有无理数都写成无穷形式的,不是什么进制表示,而是连分数表示。连分数才是真正数学上纯粹的美。
然而这个知识,其实植物比起人类早几亿年就发现了!
向日葵的密排花盘,让所有密集恐惧症乍一眼都害怕,但是如果你克服了第一眼恐惧,你忽然发觉其中带有的神秘美感:这个盘似乎是无限生长的。从中心不断长出来芽,向外扩张。数学家经过计算证明,为了保持这样的生长最有效率,每一颗新芽跟上一颗的角度需要保持为黄金分割数:新旧两颗芽在圆上的形成的小圆弧夹角是137.5 度,剩余大弧是222.5 度,两者相除是0.618 ……,可是向日葵怎么会知道该保持每一个新长的芽的角度是这么个无限不循环的小数?答案很简单,植物并不懂二进制,它们懂的其实是连分式,黄金分割写成连分式是1/(1 + 1/(1 + 1/(…))),它的样子就像是一个一圈套着一圈的向日葵花盘,连分式根本就不是什么虚构的东西,它,就是一只一只的植物花盘,它就是玫瑰,就是洋蓟,就是芦荟!这是最简单的知识,而植物生长也非常简单,生长素会根据反馈微调,每一次当自己觉得全身都不拥挤的时候,就是这个连分式的样子能被写出来的时候,于是新芽继续长大。
既然植物都从小懂得用连分式而不是十进制来生活,为什么我们不能教人类小孩子用连分式呢?没人想过这个问题。
毒藤女不仅想了,还做了,而且她还终于知道了否定的原因:因为我们身处的世界,其实根本就不是如同植物所认识的数学世界那么纯粹。
这个世界,就是一堆扭曲的假象。
(2)男人之苦
阿尔伯特被送到山上已经三个月了。
他习惯了被清除腿毛后,让丝绸般柔滑的布料慢慢铺在大腿上的感觉。
温妮弗雷德没说错,他已经开始依赖这种女人的身份,别忘了他本来在山下的时候就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融入这样的生活——成为和邻居一样身材高大的女人——不需要调整太多。
“但是,你太瘦弱了!”温妮弗雷德这么评价,当然说起来去除对方的阳性气质也是她的任务——作为她潜伏任务失败的惩罚,她一开始被分配为阿尔伯特的监护人,而后在对方的女性化成功完成后,她们自然地被分成了一个小组,选举议会代表的时候,温妮佛雷德投了阿尔伯特,阿尔伯特想投对方,却被她制止了:“你太瘦弱了,靠你去打猎,我们两会饿死的!还是我去,你负责养鸡。”阿尔伯特没有了胡须,无法再如山洞里生活时装出高深莫测的神情。他只能使劲咽了咽口水,吞下喉咙里不甘的呐喊声。温妮弗雷德抬起胳膊,展示了一下肱二头肌——一点都不比阿尔伯特的弱。他沉默了,偏过头,看着院子里那两只随处拣食的母鸡,还有一小片打理得不好,葱都长倒了的菜园子。
第一次参加代表会,坐在他身边的女人各自都拿着箩筐,一面开会一面干着自己的农活儿,有的择菜,有的编制东西。只有他傻乎乎抱着膝盖,让裙子把脚杆完全遮住。领袖负责主持,宣布会议开始,读章程,很快就进入信息交换阶段——又各个小队汇报讲解自己的所得。核心的问题就是一个:怎么继续保持食物储备,减少浪费。阿尔伯特说的少听得多,时不时点头,然后在手里小笔记本上划拉什么。身边的女人见他会写字,也探脑袋来看热闹 .当听到了会议章程进入讨论怎么辅导青年女孩各种知识的时候,阿尔伯特的笔一顿。
代表会并不是开一整天,章程议完了是分组学习,做农业试验的给有兴趣的介绍怎么尝试,而领袖本人也不是高高在上的花瓶,她要带着年轻的代表们,开小灶,学常识——怎么在野外生存挖野菜挖草药,怎么从天上的星星判断夜行的方向……阿尔伯特坐在内务工作组那张桌子,听几个大妈一边打毛衣一边发牢骚,自己屋外的小菜地怎么被邻居乱摘。
大家一起吃完共享的东西(他吃了一碗乱七八糟的各种谷物豆子混起来的凉饭,小半个松糕似的蓝莓饼干,慢慢咽,除了脖子被颗粒状的渣渣扎疼外,还能尝出一点点甜味)。散会后,阿尔伯特随着大家一起出来,各自往各自的窝棚走,走到半路,他忽然心血澎湃,“我居然,一个大人物都没认识!我都干了些什么啊!我是来当代表的,我应该建立人脉,我要证明自己可以发挥出价值……”突然的空虚,对自我的否定如同抽空的身体,巨大的负压突然令他沉重。他又一次感觉到了痛,忍住眼泪,他想起刚刚在会议上那些女人大声争吵的样子,多么光鲜!还有那些故作深沉的人,仿佛掌控着所有的知识和决定。不!我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阿尔伯特决定现在就折回去,装作落下了东西,趁着会议厅的人还没走完,去认识最大的大人物,他一定要跟她说话!一定要让她注意到自己!
一定要证明给她看,让那个深不可测的人明白,自己并不是一团毫无存在感的空气。
等到他踏上石头阶梯,方才的意气又散得差不多了。
他回来晚了,又一次因为自己磨蹭,因为自己在自我否定中挣扎太久,完全错过了翻身的时机。
开会的大房子门虚掩着,他轻轻推了下,已经没有人了。
刚想转身走,又停住了脚。因为空荡荡的房子除了一股冷飕飕的气外,还有一阵不该属于这里的声音。
乍一听,他以为是老鼠。
当他停下脚时,声音忽然断断续续,产生了意义,而老鼠是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的。
“嗯哼嗯哼哦”——慢慢爬升,“嗯矣嗯”——就像是滑滑梯忽然下坡。
阿尔伯特眼皮跳了两下,仿佛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贪玩的两个小孩,在虚掩的门后,竟然在做着“你是男人还是我是男人”的游戏。
***
提着兔子回来的路上,温妮弗雷德哼着歌。
阿尔伯特在门口遇到了她。“开心?”
“是很开心!”那高大的女子仰着头,把胸摇得左晃右晃。就像是两只兔子。
“兔子吗?”阿尔伯特皱了皱眉。
“怎么了?瞧不起?”女人的傲气上来了,看来她还没把他修理够。
“我只是想说,吃兔子的话,会死人的。”
“呸!”老祖宗吃了千万年的食物了。
阿尔伯特轻轻摇摇头。这个女子的野外生存常识连自己都不如。
“兔子没有脂肪的,你这么吃下去,很快就会瘦成平胸了。”女人猛地捂住胸口,她忽然想起,她和他以前是经常看到对方的裸体的——那时候她是卧底,他是她努力用女性魅力策反的对象。
“又是你们男人的奇怪知识。”她不信。
“为什么不去问问领袖呢,她会肯定我说的话。”他耸耸肩,轻轻抬了抬脚后跟,磕了磕门,现在这些女性化的表达情绪的小动作他做起来简直驾轻就熟。
“送给你吃!那就。”她赌气把兔子塞给他。“我去找邻居,她们有鹿肉。”他拉住她的手,“一起去吧,我们可以把这个给她们,一起做成混合的肉饼。”哈?
今天是各自开小灶的日子——在山寨里并不是总开大食堂的,三四个屋也就是三四个小组在一起做饭是常态。这是一种小组互助,也是联络邻里感情。
“对了,等下我,我泡了蓝莓茶,很不错,我们带过去。”最后,他们一起拿着东西往邻居那里走,绕过了小路,温妮弗雷德开心地跳舞一般,长长的腿仰起,在草丛间晃。阿尔伯特走在后面,正好看到那两个女孩子一起朝这边走过来。——她们提着篮子,小布盖着,枫树糖浆的味道飘了过来,阿尔伯特不由盯着她们长长的手指头看,那滑腻腻的,细细长长的手指,尖尖翘翘的,不久之前就在她两身体里,进进出出。
他感到一阵晕眩,尿道忽然收缩,带来一阵仿佛肠子断裂一般的痛感。
痛冲击着小腹。连温妮弗雷德都察觉了,抚摸他的后背:“开会的时候吃错东西了?”
手指在抚摸他的后背,长长的手指,圆圆的老茧,手指腹按压的柔和并不是来自对方的属性,而是他的后背那道凹槽在软化了自己来回应。
额头冒出冷汗,他随手抓了一把路边绿色的叶子,往鼻子上抹。刺鼻的清香,顿时让他掉入了不可言说的坦荡——他感到自己的阳具重新膨胀,龟头变圆,慢慢挤出包皮的束缚。
他闭上眼,龟头继续延长,从半个圆球伸长成了长长的椭圆,变硬,一侧变硬一侧变软,坚硬外壳如指甲,柔软的触感却如指间。
“嗯哼嗯哼哦”他仿佛又一次听到了这样的声音,灵魂里那一根长长的手指,在悄悄爬升。
指尖按过滑溜溜的壁,吱吱啦的细微声音像是一串空气泡泡,一个一个蹦出彩色的光。生命在被抚摸,不论是温妮弗雷德对着他深深脊椎沟的抚摸,是黑色小女孩对着金色小女孩两腿之间的抚摸,还是……他那又柔软又坚硬的下半身的上帝之手指,在滑过他完全女性化的大腿内侧,在寻找着他自己的沟槽。
“我陪你回去吧,今天不吃饭了。”他的室友关切地说道。
“不,”他紧紧捏住她的手指头。慢慢地将两条腿站得分开一点,减轻下半身那克制不了的压力。草药的迷幻作用渐渐增加,他仿佛开始原地旋转跳舞,拉着这个高大女人的手。——你想要她,不是么?心里一个声音说着。
你想要她,不论是作为男人还是作为女人。事实上,她的阴蒂并不见得比你的差。
你想要她,不论是作为被给予,还是作为被接受。
***
很快到了下一次开会的时候。
“我有一个建议。”在搓瓜子的大妈抬起头,看着他。
他咽了咽口水,开始说。
“啊?”同桌的两个人听完阿尔伯特的详细讲述,也是一脸茫然。“有用吗?”但是内务工作组还是把这个提案提交到了大会上。
现在轮到帕梅拉又一次手托着头,表情令人捉摸不定。
阿尔伯特的建议是这样的:以前谁在开小灶的时候发现佐料不够,就会到山里各片菜地去转一圈,随手抓几把。这样做,往往会令种那些菜的人不开心。她们不是觉得摘菜不对,是觉得菜没被在正确的时间以正确的方式摘。
所以,阿尔伯特建议,在一个公用区域,摆一个共享菜架子,成熟了的菜就放在那里,谁需要就拿走,但最多只能拿一半走。比如你觉得需要葱,那里放着十根,你可以拿走五根,这样可以让其他有需要的人也拿到。至于每天到了最后剩下的菜,就交给第二天的大食堂使用。
“这样,就既达到了食物的节约,又可以防止摘菜的破坏。”大家决定试一试。有工匠用硬桦木做了这样的架子,帕梅拉带头,把收获的西葫芦放在上面。很多人都跟着响应,那一个月,架子上不断出现蘑菇、洋白菜、胡萝卜、甚至蜂蜜。
帕梅拉注意到,每一次开会,阿尔伯特都面露微笑,仿佛是找到了自己的意义。
与此同时,温妮弗雷德也成了猎手队伍中的明星人物,她用各种小花招吸引着队友,每一次成功捕获到动物的时候,当同伴羡慕地问她是如何做到的,她都一笑,“我是在山下的男人的洞穴里学会的。”久而久之,一种奇怪的想法在猎手队伍里传开了,大家都觉得,在山下的男人洞穴里的女人是可以成为更好的猎手的,她们,应该去把那里的女人弄出来,弄到山上。叫做解救也好,说成抢也好,女人当然应该跟女人活在一起。
有很多很多东西,在悄悄改变。
***
毒藤女又一次独自走在丛林里,她的绿色长靴一次一次踩在雨后的泥泞里,靴子仿佛是她的两条根,在疯狂地吸着水分,让她的脚心一阵一阵地凉。
蕨菜在抽芽,一盘一盘就像是卷起来的须,帕梅拉看着这些龙须卷,就像是看着一个一个即将展开的生命。她,情不自禁,对着植物说起话来。
“我一直在想,我落到这个奇怪的地方究竟是要我完成什么呢?我就像是一个诞生于世几十年的人,忽然觉得迷惑,因为生命已经不是在开始的阶段,而是在走向后半本书,我想知道,不是‘为什么’,而是,‘为了什么’。”“或许这里是一个世外桃源,人人都安居乐业,但说到底,人人都只是困在这座山上,甚至可以反过来说,人人都是困在洞穴里的囚徒。”“最初我看着这些女人,真的就像书上写的殖民者到来之前的北美部落一样,无忧无虑。我疑惑,劳动,真的会让人快乐吗?这是植物们完全无法回答的问题,因为植物生存并不是为了快乐,而是为了平衡。——但是或许动物不同吧,动物是很在乎个体的,鸟会开心歌唱,也会付出一切只为了自己的后代可以延续传承,人和鸟是没有差别的,歌唱或者为了求偶,或者只是在哄自己开心。”“我又想到了曾经的我,如果我作为一个植物学家的事业没有被打断,耗尽一生,只为了找到一株可以让更多被判死刑的病人治愈的植物,我这样的追逐,或许是很苦,很压抑的。科学家都是这样的,但在旁人看来,这是我们的乐趣,是我们的特权,是我们的造化。但其实,一个白人文化教出来的植物学家,跟这样山林里世代居住的采摘者、种植者,有区别吗?她们也是在艰苦中,探索中坚持着,她们要了解植物的生长规律,她们试图从自然中学习,她们要尝试不同条件下的平衡。所以,印第安的农民们,她们其实都是科学家。”她站在那里,用荆棘鞭子戳自己的大腿。“那么她们快乐吗?我在她们的眼里,也是快乐吗?唱歌的鸟又是否真的快乐?我们不是鸟,我们怎么知道鸟在快乐呢?”
——快乐就是一种纵欲,或许并非目标,而是因为终将失去而惋惜,才想拥有。
帕梅拉摇摇头,快乐,根本就不是一个可以定义的东西,也不会是人真正的追求。
人活着,唯一需要追求的,只有意义。快乐不是可选择的意义,快乐是一种放弃选择的态度。
她已经体会到了,大多数人活着,不是为了追逐快乐,而是束缚于执念。执念,是一种习惯。每年种田每年都无法丰收却继续种下去,不是喜欢,是习惯。
每次山上代表换届,二人一组初选如果还是那两个人的话,基本上打猎的会选择继续打猎,当代表开会的会继续来开会并收拾家务,不是因为快乐,是因为习惯。
帕梅拉笑了,在习惯这方面,人和植物是一样的哦。每一次新芽长出来的时候,都不会真正按照完美角度的,生长素确实有可怕的记忆力,仿佛遗传DNA 一般准确,可以给黄金分割位置的出芽点提供生长机会,但是随着出芽,日照风吹的影响外,芽本身也有自己生长的特殊性,它其实是没那么受约束的,在这种时候,反过来约束它是已经存在于周围的芽和叶,新来的和已有的磨合着,形成新的习惯,直到——新长的芽成为已有的旧芽,在整体长大了之后,植物生长素又在新的黄金分割出芽点聚合。下一轮,旧芽将如其他的旧叶一起,约束规范新芽的生长。
毒藤女任凭荆棘轻轻扎了扎自己的大腿——她喜欢这样的衣服,紧紧地约束住脚和胸口,但又露出出口,于是长靴箍出了完美圆润的大腿根,而乳房也因为往上托起,有一种自由的奔放感。
然后她的脚再一次陷入了一条沟,令她皱眉。又来了。
她一脚深一脚浅地站在那里,环顾着周围这片开满小白花的绿油油草地——万物生长,欣欣向荣,随风摇曳的灌木与草尖,连绵一片,期间偶尔有矮一点的一片一片深浅色交替,或是一道一道植物边界线蜿蜒,整体上看,就像是一座曲线优美的绿色小山包。但是只有帕梅拉亲脚踏进这些草丛,她才发觉:脚下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平坦,而是布满了一道一道窄沟。只有她这样习惯田野调查的植物学家,也只有她,不怕各种带毒植物的毒藤女王,才可以大胆走到灌木深处,脚踩到草丛的根部。也只有她习惯了图表和记录的科学家,才能用心地一脚一脚走遍一块区域,然后在脑里把各种数字加起来,按照某个看似简单其实深奥的公式心算:这片土地平均的高斯曲率是多少。
是零。
她已经采样了很多块地方,一旦把细小的沟壑计算进去,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结果。
这座山的地皮貌似根本不是普通的山形,而像是被谁暴力揉皱了的一张纸,利用褶皱,捏出来的一座山的形状。
她是植物学家,不是专业地质学家,她只是如达尔文一样,懂一点基本的地质。如果没记错的话,在火山突然形成的时候,比如在海底,才可能形成这种褶皱的怪现象——原本的表面来不及扩张,被撕碎。但是即使是火山,也会出现岩浆冷却形成新的表面,总的折面加起来,其实是正的高斯曲率——比地球的平均曲率大才对。
零曲率,那除非是反向的造山运动——整个地球缩小,平坦的表面来不及收缩,被挤成褶皱。说起来,过度减肥的人会在肚子上形成这样奇怪的皱纹——皮肤皱巴巴呈现奇怪的山的形状……
毒藤女觉得自己越来越接近真相了,她的探险正把她带往这座山的真正秘密——一道隐蔽的深沟,或者是一处鲜为人知的洞穴。
她感到压抑,不只是因为这个发现,更是因为自从往丛林深处走,另一种恐慌油然而生——她不能再和植物们沟通了。
这是一种被很多人嘲笑的所谓超能力,模模糊糊地,她好像能听懂植物们再和她说什么话。很多人都嘲讽她精神出了问题,可是植物和植物之间确实能说话的,对吧。它们互相交流的方式,其实是通过树根和树根之间的那无处不在的真菌网络——而真菌不正是毒藤女身体深处孕育的东西么?
这种沟通很慢,而且这个能力需要学习,一片树林里总会有几棵傻乎乎的小树只顾着自己吃喝生长,根本不和其他树木交流。而那些菜——山岭上各个小组自己负责种的食材,都是聋子和哑巴。帕梅拉曾努力伸出手,让真菌孢子飘洒,拥抱那些胖乎乎的绿色妹子——结果,她们就像一群妓女,只知道骚、骚、骚!
——或许是因为知道蔬菜没有沟通的智力,把她们往嘴里嚼的时候,毒藤女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并不是什么的生命都是平等的,因为平等指的是我们沟通的权利。
而现在,她成了无法沟通的那一个。她仿佛跳入深海的潜水者,只能听到自己呼哧呼哧的孤独呼吸。她怀疑,这么大的山林,这些植物一定是相互之间说话的,但是,她听不见。不是它们变哑巴,而是她的真菌,无处不在她以为沟通能力万能的真菌群落,被人家无视了。或许这里的植物它们有自己的语言,拥有自己的神秘力量,就像是把这张纸折成一座山的力量一样,值得她畏惧。
看着绿色衣服,绿色长靴的红发女子拄着杖一步一步往深处,折过弯消失在视野,两个衣衫不整的姑娘从矮树墩后面慢慢挪了出来。她们一直趴在这里,好几次看到领袖停下深思,还以为是她发现自己的气息了,大气都不敢出。两人互相捂住嘴巴,就听到彼此的心砰砰跳。
吓死了。
贼心不死的米菲伸出手,抚摸着因为紧张变得湿漉漉的艾丽的屁股。
“你疯了!她没走远!”金发好友死死抓住她的衣服领子。
黑头发的女孩却理直气壮:“我帮你捂住,不让气味把她吸引回来。不对么?”艾丽心里简直要崩溃,她一次一次落入米菲的陷阱,早已无法自拔了。
居然说她学习压力太大,要帮她放松,就从那一个吻开始,到了最后,成了自然而然地掀开裙子,吻她两腿之间的小豆豆。
包皮被翻开,细细的阴蒂被邪恶的米菲嘬得越来越长。情欲冲击着大脑,艾丽左晃右晃,她被黑发女孩直接搬到了腿上,暴力地扯弄。“别!别!不要!不要!”她疯狂地挣扎,长发和长发扭绞在一起,柔顺的头发搓在一起,在这一大片白花绿草地上打滚沾上的香粉汁露,随着二人体温上升而放出一阵阵晕眩的迷雾。
“不要弄我了,我答应了,我答应了!我来做男人弄你,弄你……”艾丽的嘴唇都咬破了,黑发女孩开心地扑过来,用两片嘴唇一起咬住对方的上嘴唇,使劲拉扯着,吸吮着。舌头舔着艾丽的牙床,早已经成为习惯,她也用舌头推挤米菲的舌头。“说谎要变成小兔子被吃掉。”米菲威胁到。
嗯嗯唧唧中,哼哼哧哧中,米菲把大腿上的艾丽抱成环腿盘坐的姿态。她握住对方的手,往自己的身体下方移动过去。“你想摸的,对么?你想要?送给你。”大腿在主动扭动,形成软乎乎的沟,年轻的细长手指往里伸,就像她们第一次在黑暗里尝试的那样。阴毛还没有生长开,粉红色的细嫩和柔软,包裹着手指的第二节,仿佛是一张小嘴,在含着肉质的棒棒糖。一阵阵触电感令米菲紧紧搂住艾丽,但是放开了她的两只手。艾丽一只手的手指深深地深入了米菲的洞口,另一根手指在自己身体后面摸索。“你在做什么?”黑发女孩仿佛把她含在口中一般。
“我要做男人。”艾丽忍住剧痛,坚定地说着。“嗯,你已经是我的男人了。”米菲感到无比舒服,身体上的刺激在令她精神放松。一下一下,她扭动着初具丰满形态的大腿,让自己配合着艾丽的手指,在云端攀爬起伏。而她的晃动,让米菲插入自己洞口的那根手指摇晃着,迷茫着,寻找不到快乐的目标。
做女人的幸福,便是做男人之苦。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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