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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野闲游】(第三部:江南迷梦)(3-6)
作者:vktsaipp
8/11/2024发于SIS001
是否原创:是
字数:29136
第三章
被陈哲杀尽的那货水匪便是这梅江水道上为数不多的祸患,此后的航路太平无事,陈哲在舱房里搂着杜欣欣和许暖清睡了一夜,第二日一早顺利抵达承天府南水门码头。
这个码头毫无疑问是大宁朝最为繁忙的河运码头,又是秋冬枯水期,关家的大船等了足足两个时辰,方才在辰时末停入泊位。
陈哲辞别关文坚,带着二女坐上关家安排的车马,缓缓驶出喧闹的码头区域。 “想不到杜大家在这承天府竟然如此有名,就连这码头上的帮工也有大半认得你这坤魁首,当真是好大的排场。”看着车窗外那些扛着货物也不忘了抽空回头看一眼这马车的码头工们,陈哲忍不住调笑道。
杜欣欣身上衣衫不整,内里裹着条床单,外面披着她那件大袖衫,显得颇为狼狈,适才她这副模样下船登车,在码头上引动了不小的热闹。
江南花魁与京城不同,当初甄选是对外售票的,三教九流只要出得起钱,皆可入场观看,民间哪怕是最底层的码头工,亦有不少见过杜欣欣的花容月貌,此刻见她这副模样在码头上现身,皆道她已为人梳拢,自然有所轰动。
“啧……谁知道他堂堂关家,竟然连替换的女装都不曾备下。”许暖清的模样也不差杜欣欣多少,昨夜她的衣衫也被陈哲扯坏些许,只好同杜欣欣一般,裹着床单遮体,她又不似杜欣欣那般出身关家,言语间自然就对关家不那么客气。 陈哲笑道:“也是我失策了,早知如此,就该让你们两个遮着脸下船,莫说是裹着床单,便是光着屁股,也一样平安无事。”
许暖清听了,若有所思道:“原来主人喜欢这个道道,等下倒也可以试试,承天府这边只有主道上抓得严,小路巷子里民不举官不究的,也未尝不可。” 大宁律例是禁止在街上赤身裸体有伤风化的,不过除了京城之外,各地官府都差不多是只抓裸男不抓裸女。
杜欣欣也低头应和道:“主人喜欢的话,欣欣自是愿意的……”
陈哲摇摇手:“还是算了,即便我喜欢,在布政使和按察使面前让你们当街裸行也太过猥亵了。”
原来马车已驶出码头,路边早有两队人马打着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旗牌等候。除了陈哲,眼下这江南地界上恐怕也没旁人能让这一省两衙一道出来亲自迎接了。
见到仪仗,陈哲自然是要先下车,他的面子还不至于叫两衙大佬在车下候着他,他一下车,那边厢也有人看着,不多时两位老大人便带着从人自车中出来,在这街边与陈哲见礼。
扬南按察使刘子隆五十岁上下年纪,一张国字脸不苟言笑,见了陈哲依旧面色凝重,左布政使蒋正恩年过花甲须发皆白,面相倒是比刘子隆温和许多,待陈哲见礼完毕,蒋正恩温言笑道:“久闻陈都尉英雄了得,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官场客套向来便是这么一套说辞,陈哲打个哈哈,照常应付了一番。 正如两人面相,刘子隆嘴上客气,脸上始终冷冰冰硬邦邦,显然并不待见陈哲。蒋正恩倒是热情许多,三人交谈也是他说得最多,笑呵呵的全然没有当年在朝堂上挥斥方裘刚正不阿的风姿。
陈哲对两人的反应也不以为意,这回下江南也不是冲着这江南官场来的,客气一番也就罢了,倒是蒋正恩身后一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平时能引起陈哲注意的,多半是年轻貌美的姑娘,这次亦不例外,蒋正恩身后站着一个少女,一直笑意盈盈地看着陈哲。
蒋正恩人老成精,感觉到陈哲眼光游移,微微一笑,略侧过身子替陈哲介绍道:“这姑娘乃是苗家的嗣女,闺名毓琇,与老夫也有些亲缘。”
其实就算这老儿不做介绍,陈哲也知道这女子身份,一来能站在蒋正恩身后出席公事的年轻女子本就屈指可数,二来,苗毓琇这面容五官,与蒋芸足有七八成相似。
“见过陈都尉。”苗毓琇显然也知道陈哲应当能看出自己来路,与陈哲见礼之时,面上带着几分古怪的笑意。
“苗小姐多礼了。”陈哲一面还礼,一面多扫视了两眼苗毓琇.
这女子不仅五官与其母极其相像,表情气质亦是相差不多,都是一副落落大方胸有成竹的自信模样,只是苗毓琇眼眉五官少了些韵味多了点青涩,神情之中也多了几分锋芒,不如蒋芸那般镇定内敛。
苗毓琇没有急着与陈哲攀谈,只在见礼之间丢给陈哲几个眼神。
诸人见礼客套之后,蒋正恩邀请道:“老夫在揽月楼设宴为陈都尉接风洗尘,刘廉访,陈都尉,不如我们都遣散了仪仗,并坐一车过去吧。”
陈哲自无不可,回车上交代了关家车夫与杜许二女一番,便跟着蒋正恩刘子隆等人一车去赴宴了。
一桌酒宴泛善可陈,扬南这般锦绣之地,朝廷向来都是派遣孤臣酷吏治理,刘子隆那冷硬之辈也就罢了,蒋正恩现在和蔼可亲,二十年前在朝中做御史时也是个好战之辈,据说他一年的弹章能占到都察院的三分之一,人送外号蒋弹球。两人于官声上,都主一个清廉正直,因而这一席虽定在梅江边上的名楼揽月楼,席面却不铺张,席上也无排场花样,只是吃吃喝喝客套相谈。
散席之时,一同跟来的苗毓琇偷偷扯着下陈哲袖子,塞给他一封纸笺。 陈哲不动声色收了纸笺,等坐着蒋正恩的车驾回到自家,这才在进门之后打开那折成方胜的纸笺,草草一读,原来是封邀约,邀请陈哲这几日有空私聚。 陈哲把纸笺往兜里一塞,在下人的引导下往自家后宅走去。
没错,此地虽是承天府,可在上个月,陈哲便打发了几位家人提前南下,在承天府置办了这处宅院。
只是走到后院之中,一派清新自然的江南园景之中,却是一副剑拔弩张的场面。
白瑛、罗瑜、张琼三位京城中的上届花魁正成掎角之势,合围着杜欣欣与另一个陈哲不曾见过的女子,白、罗、张三人面色不豫,杜欣欣等二女亦是一脸傲然分毫不退。
见陈哲走进后院,五女面色神情俱是大变,尤其是罗白张三人,更是大为惊惧,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怎么回事啊?”陈哲见那场面,便知了个大概,无非是些许后宅争斗,在公主府后院之中此事颇少,却也依旧存在。
宅斗少,那是因为陈哲收回来的女子来路纷杂,原本的身份差异又大,既无人抱团,又无位分可争,再加上林纾枚的震慑,故而顶多有些小小龃龉,甚少有真正斗起来的。
此时陈哲见几个花魁对峙,面上似有愠怒,实际心里却是暗喜……太平久了自然是希望见些刺激,陈哲心知他到江南关家那边少不得要掏出几个花魁飨客,因而特意在一个月前打发张白罗三人南下置办宅院,要说他心中没在期待今日这场景期待,那肯定显然就太过纯良了些。
陈哲一声询问,自有人上前如实禀报,这人个子高挑,身量与陈哲相差仿佛,正是当朝阁老袁辰的侧室幼女袁华英。
朱门累宦出身的女子,床技不见得有多绝妙,武艺不见得有多高强,双修内功之术更是全不沾边,然而其高贵出身终究还是有些助益的,那便是有用。 公主府中,如宋庭姝、长孙妍、又如后来的苏荇,或精于公务文牍,或长于军阵统率,俱是不拘男女的出众人才,而像是袁华英这般出身侧室的庶女,虽不会那些正途本事,但在管理后宅内务方面,却也出类拔萃。
自从宋庭姝诞下一子,如今专心教导幼子之后,这公主府内无论是陈哲还是林纾枚,都养成了外事不决问苏荇,内事不决问袁华英的习惯。
此番到江南置办外宅,其他人皆可缺少,唯独这袁华英,实在是脱离不开。 “张琼、白瑛、罗瑜三位姐妹得知新来的两位妹妹乃是江南花魁,有心称量考校一番,只是几人皆有傲意,言语间忘了家宅和气。”
“哦,竟是这般?”袁华英语气中既有圆场亦轻点出各人错处,陈哲甚是满意,顺着她的意思道:“既然如此,华英你觉得她们是否当罚呢?”
袁华英执掌后宅,赏罚自也在她权责之内,此时当仁不让:“妾身觉得她们几人虽无太多恶意,可也确实伤了些和气体面,为防微杜渐,应当略施薄惩,张白罗三位乃是宅中故人,便罚三十鞭,两位杜妹妹初来乍到规矩不明,又非起事之人,可做减半,罚十五鞭以毖后效。”
陈哲点点头,转向趴在地上的五女:“可有不服。”
五人自无不服,纷纷应声道:“奴家领罚。”
“这便好,华英,由你施行吧。”
“是,主人。”袁华英应了声,转身向屋舍走去。
张白罗三人懂得后宅规矩,乖乖起身,开始解身上衣裙,杜欣欣瞧了一眼,也有样学样在这后院之中宽衣解带,只最后那个生面孔,略有些犹豫,方才慢条斯理地开始脱衣服,边脱还边偷偷往陈哲这边打量。
陈哲见她容颜美艳不下杜欣欣,五官又与杜欣欣有五六分相似,便猜到了她的身份:“你可是杜欢欢?”
“正是奴家。”杜欢欢神色一喜,顺势停下手上宽衣解带的动作,向着陈哲盈盈下拜:“欢欢见过主人。”
杜欢欢与杜欣欣一样,一副江南女子的样貌,脸小颈长,肩窄身纤,身量不高却又不失纤长,不过与杜欣欣相比,两人五官近似,三停脸廓却不相同,杜欣欣乃是狐媚子一般的尖尖瓜子脸,杜欢欢却是和许暖清一般,是一张娇俏甜美的圆脸。
此外,杜欢欢此时衣裳脱了一半,上身外袍剥去之后,胸口鼓鼓囊囊一团顶得那件纤薄肚兜高高隆起,本钱比盈盈一握的杜欣欣可要丰厚许多。
可惜,杜欢欢虽有讨好之意,陈哲却不甚领情,温言道:“不错,与你姐姐一般的乖巧可人,我心甚欢,只是家规难违,你先领罚吧,回头我自会好好疼你。”
杜欢欢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丝苦楚,最后还是乖乖起身,继续和余下四女一道脱去了身上衣裳。
待五位花魁全部脱的赤条条的之后,陈哲命她们在面前站成一排,左右踱着方步细细观赏起面前美景来。
五位花魁的身姿各有千秋,白瑛虽然姓白,肤色却是几人里最深的,微呈浅浅麦色,看起来格外光滑,身材又是最高,只比陈哲矮了寸许,身上筋肉也是几人当中最显精干的,她当年在京中以文辞出众扬名,这身子却透着野性强健之美。 罗瑜是几人里最娇小的,身高不过四尺半,只是身量虽小,比例却是不俗,尤其胸前那对乳球,大小略输杜欢欢两分,可挂在她比杜欢欢矮了两寸有余的娇小身子上,看起来反而更具规模,且这对妙物那浑圆饱满的形状更是完美无瑕,除此之外,罗瑜那张小脸也同杜欢欢一样乃是圆脸,只是她那对大大圆眼比杜欢欢的杏核眼更加娇俏可爱。
杜欢欢无论是胸脯还是五官,都输了罗瑜一招,然而她也有自己的长处,便是下身一双玉腿,既长且直又不失丰腴肉感,着实诱人。
杜欣欣的长处则是腰肢,此间几女之中,就属她身躯腰肢最是纤细柔美,配上颇为丰满的宽胯丰臀,那自腰至股的两道曲线便是惊人的妖娆多姿。
至于张琼,这位前年七夕京城花榜会上,以无可置疑的绝对好评,轻松便取了状元头衔的前任花魁在此地依旧是艳压群芳,她皮肤光润不及白瑛,身材精致不如罗瑜,一双玉腿比之杜欢欢略短了两分,腰肢又不像杜欣欣那样细的惊人……
可张琼每一项均是第二,集众人所长于一身,近乎至臻。
陈哲在张琼身前身后多流连了一会儿,尽管早已熟知这具身子的每一寸隐秘与惊艳,依旧在心中啧啧称赞,即便他阅女无数,也只有金磬儿那个琉璃湖首席能在这容颜身材上与张琼分庭抗礼。
不止是陈哲,杜氏姐妹见了张琼的身子也不免有些泄气,虽不至于自惭形秽,却也消了与之相争的心思。
不过也有人并未对张琼生出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袁华英从屋里出来,手上已多了条皮鞭。
陈哲让开地方,转向院中余下几人。
一个月前被派出京城的不止有袁华英和三位花魁,还有李香儿和宋艳儿这对来自玉虹门的师姐妹。
这对师姐妹恩怨纠缠际遇迥异,最终的结局却是一齐被陈哲收服在身边,只是两人在后宅之中地位不高,见几个花魁相争,她俩也只是缩在一旁看戏,此时几个花魁受罚,她们还是缩在一旁看戏,只是她们能避开五位花魁,却避不开陈哲,见她们还在旁看戏,陈哲没好气道:“你们两个站在那边做什么,还不给我搬个椅子来?”
李香儿跟了陈哲一年多,身子早被调教熟了,性格却依旧是那副娇憨性子,被陈哲呵斥,毛毛躁躁地转身就跑。宋艳儿一把拉住这笨丫头,冷冷斜了陈哲一眼:“有我姐妹在此,你要什么椅子。”
说罢,宋艳儿拉着李香儿在陈哲面前四肢撑地趴在地上,然后骑在李香儿头颈间挺直腰杆张开双臂,陈哲也不客气,一撩衣袍坐在李香儿背上,将宋艳儿充作椅背靠了上去。
院中最后一人则是许暖清,见了宋李二人举动,她也若有所思地走到陈哲跟前,趴伏在地,高高撅起翘臀,高矮距离正好给陈哲架腿垫脚。
“做的不错。”许暖清主动做脚凳,陈哲甚为满意。
这边陈哲坐好,那边袁华英也让五花魁一字排开,蹲好马步双臂高举,随即扬起鞭子抽到张琼身上。
袁华英怎么说也只是个寻常女子,张琼如今却有先天九段的修为,若是照常打,袁华英就算使足了气力,也未必能击破张琼的护体真气。
不过既然是受罚,张琼也只能收敛真气,任由鞭梢一下一下落在身上,在她雪白一片的胸腹之间留下道道红印。
只是即便有这红印,张琼三人既不会动弹身子躲闪,亦不会呼痛,待过一会儿真气运行,这红印也是转瞬即逝,真是少了许多乐趣。
陈哲不免想念起林纾橙和林纾柚来,林纾柚执钢丝软鞭打林纾橙,那火花四溅的场面才精彩有趣……可惜这回公主府里的这些通天境战力各有要务安排,实在不好带来江南。
相较之下,张白罗三人虽精善各类床技,受刑之道上就缺了些天赋,在场又没有段鸥、林纾柚那般武艺高超的鞭师,陈哲也只能任由袁华英在这儿暴殄天物,简简单单抽满鞭数了事。
好在,杜氏姐妹不似张琼三人皮糙肉厚,袁华英的鞭梢破风而至,啪的一声脆响之后,杜欣欣面带惊恐痛楚之色,染上红痕的身子筛糠似的狂抖扭动,紧咬牙关不敢痛叫,鼻子里却忍不住地呜呜咽咽起来。
陈哲精神一振,这才是这后宅鞭刑该有的效果。
袁华英也知道其中关窍,手上鞭子舞出花巧,一下轻一下重,轻的落在杜欣欣乳尖、股间等敏感娇嫩之处,抽得杜欣欣娇喘连连,重的则落到肚皮大腿这些肉厚又白净的地方,让红印更加显眼妖娆。
十五鞭子抽完,杜欣欣喘息不止,勉强扎着马步站稳,两股却战栗不止,面上更是含羞带泪,一副梨花带雨模样。
袁华英又转向杜欢欢,不料,才抽得五鞭,杜欢欢膝盖一软,扑倒在地。 杜欣欣连忙开口讨饶道:“妹妹前几日风寒卧床方才大病初愈,这鞭子求主人开恩,由我代受了便是。”
袁华英放下鞭子,上前搀起杜欢欢,果不其然,小花魁面色苍白一副虚弱模样,吃袁华英搀扶起身,却也强撑道:“无妨,奴家还撑得住,家法威严,不应为奴家破例。”
陈哲点点头,一个孝悌,一个守法,这两姐妹倒也不纯是声色娱人的草包玩物之流:“不错,那剩下这十鞭子权且记下,待欢欢养好身子再行罚过,不过,华英,杜欣欣掌嘴十下,充做利息。”
“是。”
陈哲脚尖一踹许暖清,叫她上前帮忙,这宅内只请了几个洒扫煮炊的粗使仆妇,后宅里没有丫鬟,不免有些麻烦。
许暖清爬起身,走过去自袁华英手中接过杜欢欢,袁华英则扬手,对着杜欣欣啪啪啪啪抽足了十下耳光,直抽的杜欣欣俏脸红肿。
杜欣欣肿着脸谢过陈哲恩典,方才和许暖清一道扶着自家妹妹去房中休息。 陈哲又转向张琼三女,三人就这么一会儿耽搁,身上鞭痕已然消退,陈哲不免无奈:“你们三人……哼,这几日就先充做宅内丫鬟,不许穿衣。”
“是。”三人也知自己受罚不严,不敢多话,只垂头应了。
正当陈哲瞧着三人的藕臂分腿酥胸翘臀琢磨着如何再惩戒三人一番时,就听这宅子门房在后院月门之前高喊:“老爷,有人给给您发了请帖。”
陈哲打发宋艳儿去取那请帖,回头又问袁华英:“为何不买几个丫鬟回来?” 袁华英如实回禀:“这月里扬南东边三道诱拐案频发,刘廉访下令停了市面上的牙行交易以待排查。”
“唔,事情竟已严重至此了么。”
说着,陈哲接过宋艳儿递来的请帖,展开一看,原来是这承天府府尹发来的请帖,请陈哲去私宅外院参加一场雅集。
陈哲皱了皱眉头,心说这承天府尹好生急切,自己才刚刚赴过省中两衙的宴,便另开一场雅集请自己过去。
不过,念及这承天府的官场形势,倒也并不意外。
承天府乃是太祖早年旧都,开国之后成了陪都留守,只是与前朝在陪都另开一套小朝廷不同,承天府只是设了一个留守司,并与府衙并作一处,因而这承天府尹品级上还要高过京城的应天府尹半级,称作天下第一府尹亦不为过。 只是无论是这陪都留守司,于朝廷都是个闲置养老的所在,专门安置那些别有隐情而不能重用的特殊人物所用,譬如前年大乱,若是赵家与四皇子最终得手,那么袁辰与陈鼐多半就要降级调任陪都留守司了。
因而承天府尹这管理留守司的养老院头子,在朝中地位亦是特别。尤其在官场之中,那是万万不可与省府三衙有交联的,省府三衙乃至朝中重臣一般也不愿与其交联,堪称是大宁朝孤臣中的孤臣。
也就是陈哲这般同样身份特别之人,承天府尹才会发来邀请打打交情,若是正牌钦差或者到任巡抚,承天府尹估计也是要有多远便躲多远的,免得自讨没趣又犯忌讳。
至于陈哲,他倒也不介意去这雅集见见世面,陈党不会招揽承天府尹,但在朝争之外,这承天府尹乃是陈哲好友、鸿胪寺少卿杨尧的父亲,看在这份交情上,陈哲还是要走一趟的。
反正今日才九月十六,距离九月二十四日的苗家寿宴还有几日空闲,陈哲也正好找那承天府尹杨泽问问这江南官场的掌故,他这位置茕茕孑立隔岸观火,于各种内情反倒是看得最清楚的。
手上请帖写了可带家眷,陈哲自是明白这达官显贵们的雅集是个什么调调,于是便点名道:“暖清、小琼、小瑜、小瑛,且与我一道去一趟吧。”
第四章
江南乃大宁第一等富庶膏腴之地,而扬南省这江南第一省的富贵之气更是尤甚。
承天府作为扬南省首善之地,其繁华之处自不必多说。陈哲等人坐在车上穿街过巷,沿途主路上尽是各类新奇店铺,此地不仅那些日进斗金的绸缎铺、首饰店、南北珍货店修得堂皇气派,便是个卖盐酱调料的小店,门面也弄得别出心栽,引人注目。陈哲见多识广,倒也把持得住,张琼、罗瑜、白瑛三人却是忍不住占着车窗,打望着街边的新奇门面。
不多时,马车在许暖清指点之下,停在了一处店铺面前。
陈哲下了车,抬头瞧了瞧,忍不住夸赞了一句:“这酒肆倒是雅致,若不是挂着酒招,我怕是要以为此乃一处乡绅别院。”
眼前这酒肆虽在闹市,可看着分明就是一处农家院落模样,临街一排低矮篱笆围起小院,院中花木井然,满是质朴清新的农家逸趣,只在两侧院墙边搭起架子,放着几排大酒瓮。
许暖清上前扯动小院柴扉上的铃铛,院内屋中立马传来人声:“来啦,几位客官请进。”
一个伙计从屋里出来,将陈哲等人迎了进去。
这屋舍内同样是民居客堂样布置,若非墙边两排博古架上放着不少大小酒瓮,不然绝难看出此处售卖何物。
陈哲来此是顺手买两坛美酒带去赴承天府尹的雅集,这店里伙计热情亲切,问明来意之后,给陈哲端上了浅浅几盅试饮,陈哲略一品尝,便相中了其中一味桂花醇酿。
这酒初饮绵柔甘洌,桂香盈口,入喉之后又余味醇厚,后劲十足,陈哲甚是满意。
当下便定了两坛这桂花醇酿,趁那伙计差人去后院搬酒的功夫,陈哲与他随意谈起最近这江南地界上的乱事。
“最近确实不太平,不过于我等日常倒也无甚大碍,只是一些传闻惊悚,如那件连环抛尸案,其中一起就案发在我们乡下酿酒庄子北边不远,这些日子虽有衙役时常巡逻,可庄上亦不免有些惶惶。”
陈哲应和了几句,心道这刘子隆再能遮掩也快到极限了,若是再生大案,按察使司衙门怕是连维持场面的衙役都要分不出来了。
这般情况自然是别有蹊跷,这声东击西的套路,陈哲一年多前在京畿见过,半年前在南疆也见过,这一回,八成又是那赵元诚在背后谋划。
只是相比南疆那一回,这次赵元诚的布局不免有些刻意,况且前两次陈哲都是到最后方才知道赵元诚的目的,自然处处被动,而在这江南,陈哲却早已猜到赵元诚的图谋大致是什么。
这回赵元诚若真敢在江南现身,陈哲必将加倍奉还南疆所受。
将两坛美酒装上车,马车继续前行,一路出承天府西门又行数里,方在一处庄园大宅前停车驻足。
不等陈哲叫门,宅门自行打开,迎出门来的却并不是承天府尹,而是一个身穿华服,戴着全套头面首饰的贵气美妇:“妾身杨家吴婕,见过陈都尉,还请先随妾身入内,我家老爷就在后边。”
说罢,不等吴婕开口,身后随她出来的丫鬟仆妇们各自围拢上来。
“且小心着点。”罗瑜将怀中抱着的酒坛递给一个仆妇,那仆妇见个子娇小的罗瑜单手捧着这坛子,一时忘了轻重,然而装着二十斤老酒的坛子瞬间便叫她识得厉害,摇摇晃晃踉跄两步,眼看就要跌倒,幸亏罗瑜伸手扶了一把,那健壮仆妇这才拿稳,惊了周围丫鬟们一身冷汗。
经此一吓,这些仆妇丫鬟看向陈哲身后四女的目光,也从适才为她们出众容貌所摄的艳羡,转作被其身手震惊的敬畏。
吴婕也微微眯起眼,细细打量了四女一眼,开口问道:“陈都尉,贵属是清莲还是芍药?”
“芍药?可是北地所说的牡丹?”这所谓的雅集,陈哲是懂规矩的,其实便是官场文人们私底下聚众淫乱的无遮大会罢了,这清莲或称芙蕖,便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禁脔,而芍药牡丹之类的艳花,即是人人有花直须折的玩物。 “都尉见谅,确是如此,扬南这边以牡丹为贵芍药为艳,的确与北地有所差别。”
“哦。无妨,她们几个俱是清莲。”
吴婕点点头,转头吩咐了身后丫鬟两句,然后便带着陈哲走进宅院。 进了院子,吴婕引着陈哲往左手边西厢房去,张琼等人则分开,跟着几个丫鬟去了东边厢房。
吴婕走在前头推开西边厢房大门,屋中放着一套浴桶:“都尉且先沐浴更衣。”
陈哲自无不可,在几个丫鬟服侍下在浴桶里草草洗过,换了一身轻薄丝袍,便又一次在吴婕带领下走向后院。
一进后院,陈哲便被眼前一幕惊到。
这后院占地颇大,布置却并不复杂,整个院子都被一圈宽敞廊榭环绕,中间并无假山乔木,只一个小塘,塘前一片青草茵茵的空地,空地上以长长梁木搭起了一个三丈长六尺高的架子。
而这个木梁架子上,此时足足挂着二十条婀娜多姿欺霜赛雪的曼妙身影。 “哈哈哈,思齐贤侄,这白玉肉林可壮观呼?”
陈哲一回头,就见廊榭之中围着一张八仙桌坐着四个同样身着素色丝袍的男子,北面主位上须发皆白的老翁正是去年新皇登基时与陈哲有过一面之缘的承天府尹杨泽。
“确实壮观。”陈哲抬手向杨泽遥遥一礼。
木架上吊着的女子年纪身材各不相同,最年长的约莫三旬年纪,韵味十足,微见衰老也不损艳光,年轻的则满脸青涩,眼瞧着不过刚刚元服,自是青春喜人,白净细腻。当然,更绝的则是这些女子没一个被绑缚悬吊起来的式样各不相同,正手吊、反手吊、横吊、横腿一字马吊、屈腿悬空吊、单腿一字马吊、倒吊……这出手绑缚悬吊的决计是此道高人,每一个女子的姿势都是特意设计过的,专门配合女子本身的身姿特色扬长避短,一眼看去,二十二个女子挂在半空竟是无一不妖,无一不魅。
陈哲不免好奇,想知道是哪位高手缚师缔造了眼前这副绝美景色。
答案就在他面前不远处,张琼、罗瑜、白瑛和许暖清四女一字排开,乖巧地站在那架子前,而在她们身边,则站着两个华服少女。
这两个少女身上显然是带着功夫的,陈哲用神识浅浅探视,两人的功力倒是好查,先天八段中规中矩,然而内功却有古怪,有七八分相似琉璃湖的路数,细分又明显带着不同。
许暖清看陈哲神色,知道他瞧出古怪,上前一步靠在陈哲耳边低声道:“这两个是万锦门的传人,乃是琉璃湖远支,专精青楼把戏一途。”
陈哲大致明白,也不深究,就见那两个少女当中人躬身询问道:“不知都尉如何安排贵属?”
“先将她们三人挂上去吧。”陈哲一指张琼罗瑜白瑛。
这架子上的女子个个姿容不俗,拿到外面未免不是花魁之姿,以杨家的本事断然是凑不出这么多极品美人的,其中大半自然是由雅集的宾客带来的。 这些美人被束缚悬吊于此,全部赤身裸体,唯一例外便是每人脖子上都挂着一条银项圈,项圈上带个拇指尖大小的玉扣子,有的方有的圆。张罗白许四人颈上现在也各戴了银项圈,玉扣子俱是方形,由此可知,方扣子乃是清莲,圆扣子便是芍药。
听陈哲指令,张罗白三人并无异色,乖乖在这木架之前脱去身上全部衣物,束手等着两个华服少女取来绳子开始捆缚。
两个缚师少女经验果然丰富:罗瑜两腿上翻自肋下穿过绕到肩后,双臂扣住双腿向下束于臀后,最后由脚腕系绳吊挂在了木架上,罗瑜身子本就娇小,如此捆做一团更显玲珑。
陈哲见她下身竖嘴因这姿势而微微张开,有心使坏,正好缚师少女身后有一小桌,上头除了大捆绳索之外还有些不同花样的器具,亦有整整一盒的角先生,陈哲随手便抓来几支,先取三支,一支接一支地塞进了罗瑜的牝户。
莫看罗瑜身材娇小,她下身这两穴孔道俱是收放自如,平日在家,比陈哲手上再粗两分的角先生也能前三后二地吃下五支,此时更是轻松,竖嘴咬住三支角先生,面上丝毫不见痛楚神色,反倒面色泛红双目迷离,显得颇为享受。 陈哲也不和她客气,将手上余下的两只角先生也按往日习惯插入罗瑜后庭,这才让两个缚师晃晃悠悠地将罗瑜高高挂起。
白瑛也同样被挂起,缚师为凸现她那两条长腿,取来一根竹竿,将白瑛双腿打开缚在竹竿上定作劈腿状,然后将其倒挂在架子上。
陈哲同样不忘了捣乱一番,见白瑛的牝户朝天,也拿来样物事,却不是角先生,而是一直粗大红烛。白瑛不如罗瑜那般适应扩撑,但一支红烛还是吃得下的,陈哲一插到底,然后掏出火折子将红烛点亮……也不知这场雅集要聚到何时,这红烛够不够烧。
最后张琼倒是让两个缚师微微犯难,低声商议一番之后,两个缚师方才做出决定,先是将架子中央的几女挪开了些,给张琼让出了中间最显眼的位置,然后搬来两个石墩系在张琼脚上,让张琼两臂两腿各自张开,在这架子正中捆成了一个火字形。
如此一来,这架上的女子就如众星拱月一般,越发将张琼给凸现了出来,而张琼自也当得起这艳压群芳的位置,两个缚师并未在她身上缠束绳索,只系住了手腕脚腕,尽力凸现张琼荧白如玉的肌肤和浑然天成秒到颠毫的身段曲线。 陈哲站在一旁抱臂观看两个缚师忙碌,见她俩工序完成,这才开口建议道:“她这脖子也可以吊起来,放心,以她内力修为,这般束缚吊不死她。” 缚师依言而行,又加了一条绳索吊住张琼颈项,让她高高昂起头来,果然张琼全无苦痛神色,还面带微笑冲着陈哲眨眨眼。
安置好了三女,陈哲这才有心细看架子上的其他女子。
参与这次雅集的宾客看来要比陈哲大气许多,架子上的二十多个女子当中大半都带着圆扣银环,可供人随意狎玩。
陈哲自觉避开那几个带着方扣的,伸手摸向几个令他颇感兴趣的。
“大人若是喜欢,自可摘下来细品。”两个缚师当中一人道。
“不用了。”陈哲摆摆手,放开了手中的一团酥胸,这架子上的女子应该也是筛过的,论身材各个都有自身所长,其中上品不输罗瑜白瑛,只是这些女子的相貌虽然不俗,可和罗白这样的顶尖花魁相比,依旧落了下风,虽然春兰秋菊各有特色,终也只是寻常美人,谈不上惊艳。
陈哲回头看了眼廊榭,心道若有上乘美人,大概是在廊榭中陪着饮宴作乐吧,当即带着许暖清走进了廊榭之中。
廊榭之中果然有上乘美人,只不过陈哲轻轻扫了一眼,便将目光落在了榭中的桌子上。
这桌子能牵引陈哲注意,原因其一自然是围坐桌边正在推着牌九的四个老头。 除了主位上的杨泽,余下三人陈哲一个也不认识,杨泽上首那老头亦是须发皆白,形容枯瘦,年纪起码要比杨泽还要大上十岁,精神亦是有些老朽衰颓的模样,只是这老儿倒是人老心不老,手上一边摸着骨牌,一边还要时不时在身侧裸身陪侍的美人身上蹭蹭摸摸。
杨泽下首之人则要健壮许多,虽然面相上亦同杨泽一般步入暮年,但须发还有大半青丝不说,那精气神一瞧便是多年的沙场老兵,推牌九也要肩平背直腰杆挺拔,坐姿一丝不苟,因此哪怕他身材不高、筋骨不壮,却依然有股子虎踞龙盘的大将气度。
杨泽对面的客位上也是个健壮的灰发老儿,只是身上气息绝非武人,陈哲看他背影与摸牌时的习惯,便可断定此人乃是个在职官吏,至于是何职位,陈哲就只能猜个大半,看他装作大方实则小意的打牌动作,便知此君的位分当是在承天府尹之下。
果然,杨泽见陈哲走近,一一介绍道:“思齐且容老夫与你介绍,这位乃是陪都留守司的右观察使张旭扬。”
那枯瘦老儿向陈哲点点头算是行礼。
“这一位是留守司指挥使、丰益伯,马挺马统兵。”
那军将倒是颇给陈哲面子,介绍到他时,特意停了手中骨牌,双手抱拳向陈哲正经行了个半礼。
最后,杨泽一指对面的文士:“这位则是我府中同知,韦平韦郡丞。” 几人见礼完毕,杨泽又客套道:“这次雅集只我等五人,思齐你且先等,我推完这一局便去替你们张罗晚饭,是我招待不周。”
“无妨。”陈哲倒是不在意能否和几个老头子推牌九,不过这目光还盯在在四人围坐的牌桌之上。
原来这桌子并无桌腿,有四个裸身美人分别跪坐在桌面四脚,如戴枷一般,头套在桌脚孔洞中,以肩膀顶住桌面。
此外,四个老头坐着的亦不是凳子,而同样是四个俯身跪趴的裸女。 四个“桌腿”脸上各戴着一个眼罩,陈哲看不清她们容貌,不过却依旧好奇,这四人以身躯顶住桌面,且不提这纹丝不动的静功,又是怎么维持这桌面水平如常的?
陈哲看得肆无忌惮,自然逃不过杨泽的目光:“思齐很喜欢这桌子么?” 陈哲笑了笑,说出心中疑惑:“在下只是好奇这四位姑娘是如何维持这桌面放平的?”
“哈哈。”杨泽笑道:“此事且由韦老弟与你分说,这张桌子配这套凳子,乃是他的得意之物。”
“好叫都尉知晓。”韦平接过话头:“这其中关键,无外乎一个挑字。下官花费一年时间,从承金道各路牙行之中挑中这身材骨架完全一致的八女,再用了两年悉心调教,自然便得了这样一套桌椅。”
陈哲点点头:“原来如此,韦郡丞倒是有心人。”
韦平脸上堆出笑意:“若是都尉喜欢,待今天这聚会结束,下官遣人搬去都尉府上便是。”
陈哲连忙推辞:“君子不夺人所好,韦郡丞费了这般心力,陈某可不敢随便领受。”
杨泽又是哈哈大笑:“无妨,今日这廊中的女子,只要思齐有眼缘的,等下皆可带走。不瞒思齐你说,今日这聚会,本就是我们这几个留守司的老废物为了攀附你而设,你尽可随意。”
听杨泽这般坦荡,陈哲反倒一怔,看了眼其余三人,见他们对杨泽所言“老废物”“攀附”这等恶语也并无异色,心下了然。
难怪朝中大佬会对留守司这些人防备异常,原来这帮人是真拉得下脸放得下架子。
韦平位分略低,陈哲不曾听闻,张旭扬和马挺两人,陈哲虽是第一次见,可也确实称得上一句久仰大名。
张旭扬乃是袁辰之前的中书省次辅,而马挺则是当年达木汗围攻京城时的京营副统领。
留守司里俱是这般货色,陈哲自然不敢随意应承:“既然杨世叔如此坦诚,各位不妨直说有何索求,若是在下力所能及,自是愿意与各位结下善缘。” 几个老头互相对视一眼,马挺推开面前骨牌,正视陈哲道:“陈都尉倒也是个爽快人,马某所求不多,我那短命儿子去后,留下一子一女,我便想着让我那儿媳带着两孩子投效去公主卫中效力。”
说着,马挺背后站着两个身着圆领战袍的女子踏前一步,各自开始宽衣解带,左边的乃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熟妇,瞧着便是常年练武,且还与江湖女子不同,一看就知她练的乃是军中的外功武艺,年纪虽长,可那一身筋肉皮肤结实紧致,身材健美不输年轻姑娘,容貌亦是出众,五官妩媚之中带着成熟,成熟之中又透着刚毅,属实是个少见的成熟美人。
右边的则是个年轻女子,身姿气质让陈哲很是熟悉,正与公主府的参军长孙妍如出一辙,只是身量比长孙妍高些,眼眉五官与长孙妍倒是不尽相同,长孙妍乃是浓眉大眼的大气美人,而眼前这姑娘却是细眉吊眼,若不是神情中满是坚毅沉稳,盼顾间怕是一脸媚态。
两女解尽衣衫,扑倒在地,四肢并用爬到了陈哲面前各自蹲坐,双手一伸便拉开下体樱唇露出牝户,摆了个标准女奴礼。
陈哲眉头跳了跳,听马挺话中意思,眼前这两女乃是他亡子的正室和嫡女!即便如今马挺失势,其子又亡,这两个女子的身份意义也重逾千金!
马挺见陈哲犹豫,以为是这筹码不够,又继续说道:“我这儿媳是赵康永的嫡亲孙女,若我记得不错,公主府上的那个女参军,是长孙显的孙女吧?” 陈哲自是明白马挺何意,赵康永和长孙显乃是顺昌朝之前熹永朝的名将,号称熹永双璧,在军中声望极隆,绵延至今。长公主林纾枚虽然如今声望不逊色于两位前朝老将,然而在北军之外就少了不少香火情,虽说是已有长孙妍这个长孙家后人,可长孙显当年的恩泽也是在北方……而赵康永可是大宁东南半壁的擎天玉柱,自东海至南海,至今还有不少故旧在位。
关键是,赵康永和长孙显不同,其后人之中已绝了男丁,嫡女便是故旧香火之情的凭证。
陈哲还在暗自吃惊,马挺又继续加码道:“这大宁北边,长公主自有布置,东南一带,今后有这赵家旧部照拂,独缺西面的人情……老夫在西边几省还有几个门生,回头便去信叫他们下一趟回京述职时去公主府门上拜一拜便是。” 陈哲回过神来,知道马挺已是将全副身家押上桌了,连忙道:“马统兵英雄了得,想来令孙将门虎子亦是不凡,公主卫能得如此人才也是幸事一件,回头待我修书一封,让令孙带去公主府,长公主自会安排重用。马公所言门生之事,便不用劳烦了。”
与这留守司里的马挺沾上关系已经是担了莫大的干系,若是公主府收拢起西边的马挺旧部……朝中怕是要闹翻天去。
马挺脸上不喜不悲,只是面色郑重地缓缓点头:“便谢过都尉了。” 见陈哲应诺,面前这对母女当即扑到陈哲面前,四手八脚地解开陈哲丝袍,陈哲也不阻拦,既然来这雅集,陈哲早就做好了当众演春宫的准备,只温言闻道:“还不知两位姑娘姓名。”
“奴家赵佳。”这中年美妇答应了一声,然后伸着脖子一张口,就把陈哲分身囫囵吞下,直入咽喉,熟练地用咽喉软肉去夹陈哲分身的尖头敏感处。 “奴家马明芝。”马明芝年纪尚小,不如母亲放得开,稍一犹豫,便叫母亲抢了先,只得跪在陈哲面前,眼巴巴看着自己母亲施展开喉舌功夫,将陈哲分身一吞到底丝毫不露,想了想,便爬到陈哲身后,将小脸贴在陈哲股上,伸出舌头猛攻陈哲后窍。
下身被两个美人前后夹攻,陈哲却并未放松心神,而是看向了张旭扬。 当年京城之战,京营重兵被达木汗的铁骑隔绝于外,倒也不能全怪马挺,彼时那疫病也在京营之中传播,统领和监军校尉等老臣同样病倒,马挺一个副统领未得上令不敢轻动……事后他没被一扒到底而是贬官承天府便足以说明其中利害。 相比之下,坐在马挺对面的干瘦老头干系要就要重上许多,毕竟,他可是当年在朝争之中被生生打出京城的,且把他打出来的那几人可还在位呢。
张旭扬自己也远比马挺沉得住气,将身边那小娘搂在怀中,干瘦的双手缓缓摩挲着那稚嫩的肌肤,满是老人斑的脸上似笑非笑,悠悠道:“小老儿其实也没什么想求都尉的,出京这几年,当年那些白眼狼门生也跑得差不多咯,自家人丁不旺,两个孙儿在这江南做些商贾事,虽无权势,亦不失富贵……喏,我这叠庶的外孙女不知可入的都尉眼?”
说着,张旭扬松开怀中小娘,将其推到面前,向陈哲显露全身隐密。 陈哲心中纳罕,没想到这老儿如此亵渎,大宁朝对亲辈乱伦,也只管嫡脉,至于这种庶女又庶女的叠庶外孙,若不在朝中讲求道德文章的清贵衙门任职,外人多半只是有些不齿,倒不算大罪。不过,张旭扬都被赶出京城了,估计也是虱多不痒。
杨泽又在一旁哈哈笑着帮起腔来:“思齐莫被这老儿诓了,他这外孙女在这承天府早已声名鹊起,心机权变不在那刘子隆身边蒋芸之下,思齐身边若是缺少幕宾谋士,这女娃可是极佳人选。”
陈哲略带疑惑地看向张旭扬,张旭扬被杨泽揭穿包袱,也不再装模作样:“你陈家父子如今掌控刑部与大理寺,让小老儿我极为眼热,便想着搭一注筹码,送这外孙女到你身边,在六扇门中当差……唉,我两个孙子不是读书种子,几个重孙到了发蒙的年纪,也看不出什么读书天分,我张家将来说不定还要靠这个外孙女照拂。”
张旭扬这般解释,陈哲也便放下了戒心,对那小娘道:“报上名来,回头便帮我打理些文案庶务。”
这小娘也不含糊,俯身对着陈哲连磕三个头:“张雅拜见大人。”
听她自称姓张名雅,陈哲又不免带着戏谑神色瞧了眼张旭扬……这个外孙女多半是他庶女在某次雅集上意外所得。
待马张二位交代完,韦平这才开口:“下官倒是无事相求,只是下官有个堂弟名叫韦宁。”
一听这名字,陈哲顿时明了对方心意,这韦宁也是官场中人,如今正在刑部做清吏司郎中,前途大大优于韦平这年逾花甲的老同知,家族自当出力巴结一下上官。
陈哲不疑有他,与韦平客套了几句,便就收下了他这份心意。
如此皆大欢喜,几个老不修各自又拉过廊榭之中的侍从女子寻欢,陈哲也不客气,将赵马母女二人和张雅、许暖清拉到廊外草地上,先推倒赵佳,合身扑了上去。
第五章
陈哲向来是偏好青春靓丽的小娘,不过他常常自命生冷不忌,那么碰到出色的年长美妇人,陈哲也不会推拒。
于陈哲看来,女人就如猪腿,新鲜细嫩的,固然是无论炖烤俱都美味,但若是有肉质好的,经历一番仔细腌制,小心窖藏之后,化作上品火腿,更是一味难得的珍馐。
赵佳便是一条好火腿:出身朱门,自幼养尊处优的好皮肉,加上多年练武,千锤百炼出来的好筋骨,再配上岁月沉淀的独特韵味,种种相合,让这年近四旬的熟妇散发出不下于双十少女的诱人魅力。
待陈哲分身入港,更是察觉出此女身上更多细微妙处。
原来赵佳适才那副豪放嘴脸之下,骨子里还是带着满满的娇羞。想来也是,这妇人原本是马家嫡子的正头娘子,再之前是赵家的正房嫡女,又怎会轻易转性如那些自幼受调教的庶女般毫无廉耻。
“主…主人,可轻些。”陈哲扑上来便是一阵猛冲猛打,赵佳虽是熟透的身子,不曾防备之下,一时也有些吃不住,侧着羞红的脸颊不敢多瞧陈哲,低着眼眉嘤嘤呢喃道。
陈哲直起身,在这柔软草地上换了个姿势,将赵佳两条修长美腿盘在腰间,腰胯动作稍缓,却又伸出一对狼爪侵犯起她胸前双峰。
赵佳生了一子一女,胸前双峰自然丰满,多年锻炼又使得这双玉峰垂而不坠,陈哲抓起来手感酥软,虽无年轻女子的扎实,却格外绵软粘手。
陈哲把玩着赵佳双峰上那对圆圆胀起的赭色乳珠,抬头对马明芝笑道:“明芝可还记得小时候含吮这乳头的感觉?”
马明芝此时脸上的坚毅英气早被娇羞颜色替代,低着头小声道:“听说奴家当年是乳娘喂大的。”
“啧啧,竟然如此……来,明芝你且含一含看,补上这份人生经历。” 马明芝自不会推脱陈哲的这番作弄,乖乖爬过来低头叼起赵佳的一边乳头。 陈哲哈哈大笑,一手抓住马明芝胸前的丰满,轻轻用力揉捏一番:“不错,你这胸脯现在便已不下于你娘,未来可期啊。”
马明芝被他这一弄一说,面上红霞至抵耳廓脖根,只把小脸埋在母亲胸前,不敢抬头看陈哲。
陈哲却不会如此轻易放过这娇羞姑娘,双手伸到她肋下一发力,直接将她身子提起,摆正了姿势让她坐到赵佳脸上,与自己四目相对。
马明芝被这般摆弄,急忙低头想要避过陈哲视线,却被陈哲一口捉住唇瓣深吻起来。
马明芝吻技生涩,只会跟着陈哲搅动,又不会寻机换气,片刻间便被陈哲吻的气喘吁吁。
陈哲见她目光迷离呼吸纷乱,趁着这迷糊一把又将她螓首按到胯下,从赵佳下身抽出分身,往马明芝的小嘴里一塞:“这味道你也总该认得,当年十月怀胎之后,你便是从这里出来的,那会儿你身上可占满了这味道。”
可惜这个姿势正好将母女俩的脸全遮了起来瞧不见神色,不过赵佳听到陈哲说出这话,缠在陈哲腰间的两腿忍不住就剧烈颤抖了起来。
陈哲自不会放过这机会,立刻从马明芝口中抽回分身,又对准赵佳的牝户一插到底。
赵佳正因羞恼而心神失守,吃他这一棍,更是一下便从花径之中喷出一大股水来,洒了马明芝一脸。
陈哲本以为赵佳就此到了极限,没成想接着几棍下去,赵佳竟还有余力,不由得笑道:“马夫人这些年身子久旷,倒是很耐战啊。”
赵佳的脸依旧被马明芝下身遮着,陈哲看不见她神色,可她这两条长腿却是在陈哲腰上缠得越发紧了。
陈哲心中大乐,将马明芝提到一旁,搂住赵佳腰肢,开始专心奋力。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熟妇果然与小娘大不相同,陈哲一棍猛过一棍,赵佳隔着几棍便喷一股水,口中呜呜咽咽,神志如风中残烛,可这副熟透的身子反应中却始终不露败像。
陈哲战意升腾,腰胯加力,带动赵佳身子抽搐不止,此时这熟妇也将什么羞耻什么礼仪尽数抛之脑后,只是迷离着眼张口叫道:“用力……亲亲冤家,再用力些……”
陈哲自然是从善如流,拿出对付金磬儿、林纾橙等通天境界的本事,尽数往赵佳下身招呼。
这赵佳也不知是天赋异禀,抑或只是年纪相关,身上只有些军中基础吐纳术套路的硬是在陈哲身下硬扛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在下身不断喷溅的水花中晕厥过去。
陈哲摆平这妇人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举目四下看了眼,杨泽和马挺看着精神不错,终究也已年老,这会儿大概是云收雨住,各自搂着侍女在廊榭之中寻地方休息。
反倒是张旭扬和韦平两个,仍在挂满了女体的木架下快活着,想不到张旭扬那干巴老儿和一看便是虚胖文士的韦平竟有这般功夫。
不过,陈哲细看过去也是啼笑皆非,两个老儿原来只是在一逞口舌手脚之快,各自抱着两个白嫩美人亲舔揉捏的,也不知到底还能不能真个销魂。
且不去管那四个老倌,陈哲又看向身前,张雅和许暖清淡定十足,各自挑个舒适姿势半躺在草地上,一副随时等着陈哲招呼的模样。
相较之下,倒是马明芝的模样更加有趣些。
这健美小娘正看着自己那沉静在无尽快美之中的母亲愣愣出神,还带着点点浆汁的脸上表情颇为复杂,感知到陈哲的目光,马明芝又抬眼投来一个讨好中隐带畏惧,畏惧中又含着好奇的眼光。
陈哲对她勾勾手指,马明芝立刻爬了过来,陈哲将分身塞进她那小口之中,令其舔净之后又拔了出来,挺着这根玉龙在她俏脸上轻轻点戳:“乖女儿可有欢喜的姿势?”
马明芝一呆,片刻之后脸色一红,低头道:“没……爹爹吩咐便好。” 陈哲大乐,双臂一环将马明芝抱起来,托着她双股一枪入港。
马明芝闷哼一声,她那花径紧狭生涩,却还是努力迎合,双手扒住陈哲肩头,借力挺腰:“爹爹…可还适意?”
“嗯……乖女儿可喜欢爹爹这般疼你?”
“呜…喜欢的…爹爹弄得适意就好……奴家不碍的。”马明芝出生北地,后来却是在这江南长大,口音自然带些酥酥软软的江南韵味,情动气短之时更是绵柔悱恻引人怜惜。
适才初见之时,马明芝一副英气女将的模样,谁又能想到剑及履止之后,就完全变了副模样,挂在陈哲身上犹如一只初生的小猫,竟是如此娇弱。
不过,娇弱的也只是她这模样而已,与赵佳不同,马明芝和长孙妍一样,练的是军中传承的上乘内功,虽不及长孙妍精深,也有先天八段的修为,因此她这身子看着生涩,气力倒是绵长。
好在,陈哲这两年在床上切磋的最多的,就是这种年纪不大内功不浅的女子,最是懂得如何收拾这般床伴。
窍门无非就是急攻其要害,避免低效相持。
陈哲先缓缓抽送,待摸清马明芝身上底细之后,抱着马明芝臀儿开始猛然发力。
果不其然,一炷香的功夫,吃了两百多棒的马明芝身子就像一团湿泥软在陈哲怀里,花径之中愈发炽热的温度提示着陈哲这姑娘不久便要抵达巅峰。这热度便似一阵战鼓,陈哲乘胜再度奋力,追击几十下猛冲之后,马明芝花心一开,春潮漫溢,陈哲也快意上涌,一松精关,一注精华尽数打入马明芝花心之中。 一番余韵颤动之后,陈哲抱着马明芝倒在草地上,张雅与许暖清两女乖巧地爬过来以口舌替陈哲清理下身。不远处,一阵掌声传来,杨泽夹着笑声的爽朗声音传来:“思齐好本事啊,这马家小娘一身内功修为不差,若换了老夫我,只怕是半条命交代在她肚皮上也奈何不住这般妖精。”
陈哲坐起身,回头看了杨泽一眼,亦是笑道:“杨世叔谦虚了,世叔早年不曾练武,如今还能拿下这般饱尝风月的尤物,已是能常人之不能了。”
原来杨泽手上也拖着一个浑身绵软在草地上步履踉跄的女郎,这女子瞧着有三十上下,正是多情贪嘴又体健善战的年纪,以杨泽的年纪,能把她折腾成这副模样,确实是有些本事的。
杨泽哈哈大笑,拉着那女郎在陈哲面前草地上坐下,他身后两个丫鬟侍女动手将赵马母女两个和那三旬女郎叠在一起做成一张茶几模样,接着便有另一拨丫鬟在那女郎仰面朝天的胸腹间摆上一个茶盘,又端来茶具壶炉,杨泽亲自动手,就在此处煮水泡茶。
陈哲知道杨泽用意,也不说话,静静等着杨泽一番忙碌之后冲水沏茶。 两人饮过两轮茶水,杨泽这才缓缓开口:“这江南官场如今云波诡谲,思齐可不要随意下场。”
“嗯,不知以世叔看来,这诡谲情势的阵眼又在何处?”
杨泽端着茶盅,目光放远,看着那边在木架之下玩乐的两个老儿:“自然是那姓刘的,此人所图甚大,且心思不全在他老丈人那里……最近这纷纷乱乱的连串大案,背后有不少蹊跷之处与他脱不了干系。”
陈哲心头一跳,原以为江南的这些乱事多半是赵元诚在背后捣鬼,原来还有刘子隆的手笔:“哦?世叔看出那刘廉访行事异常了?”
杨泽轻笑了声,将手中茶盅一饮而尽:“我若是能抓住他的首尾,又怎会留在这承天府蹉跎……只不过他从不曾防着我罢了,我书房中有两本册子,乃是这半年来刘子隆漏的一些小马脚,等下回去时候记得带上。”
“多谢世叔。另外,小侄这里还有一事。”说着,陈哲便提起之前蒋芸给他的那两份盟表。
“此事我自是晓得,你将那盟表给我便是。不过,苗家的事情比你想的水深,之后再和苗家人见面时,莫要像今天见这三个废物一般随意应允……尤其是苗毓琇和蒋正恩那一老一小两只狐狸。”
“嗯,小侄省的。”
陈杨二人饮茶议事,那些身份低贱的丫鬟女侍尽数推开,只许暖清和张雅两个在跟前伺候的,杨泽放下空茶盅,张雅上前提壶续茶,杨泽见了,冲着她努了努嘴,与陈哲说道:“这女娃儿确实智略不俗,在身边可当个助力。留守司的那两个老东西废是废了点,可在这江南始终是置身事外,他们家里出来的人,也还是值得托付大事的。”
陈哲点头应道:“小侄明白。”杨泽话里有话,提到“留守司的两个老东西”刻意咬字,陈哲自是听懂了他的意思:那个韦平不可轻信。
杨家父子在朝堂上俱是边缘人物,看似未从陈党这边拿到什么实利,实则双方却是最亲近的世交。只是杨家父子生性淡泊,又是朝中少见的清醒睿智——鸿胪寺和承天府可都是朝中少有的事少利多的美差。
尤其是这承天府尹,看似担着留守司的干系,前途无光升迁无门,实则论官位,乃是犹胜应天府一筹的天下第一府尹,论权责,代管留守司、是天下唯一能上马管军的府尹,较起真来,在这承天府内就算布政使按察使亦要让他一头,论里子……管着江南第一府,便是清廉如水,一年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两的银子会从天而降掉到这水里。
若无京城朝堂之中的种种野望,这承天府尹便是世间第一等的美差。而这个差事,便是三年前刚刚发迹上位不久的陈鼐替杨泽这位翰林院里的老同僚拼尽全力挣回来的。
这般情分无需多言,杨泽所言陈哲自是深信不疑。
只是,杨泽和今日上午殷勤接待的刘子隆、蒋正恩一样,全都搞错了一件事,陈哲南下并不是为了官场当中的这些狗屁倒灶。
“唔……原来如此。思齐南下只是为捉那反贼?”杨泽听陈哲解释清楚,倒也没有多少尴尬:“这个老夫倒是帮不了你多少了,最多是能从通判那里替你借来近半年的案卷,还有便是吩咐低下的各路衙役差壮多留意着些消息。” “多谢世叔了。”陈哲本也不指望杨泽在这些事务上有所助力,承天府通判那里的刑案卷宗,抄送本道推官和按察使司的时候也会给六扇门留一份,倒是衙门中那些公人耳目还有有点用处。不过陈哲心思一动,问到:“世叔说那刘义隆有所异动……”
“不至于。”杨泽连连摇头:“刘义隆没那个胆子,顶多是借势呼风想浑水摸鱼,若是他知道这乱局的缘起,只怕要自己扇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却也不可不防。”当初京中大乱之时,袁辰的站队便晦明难辨,若他真的留有后手落在他这女婿身上,也说不定。
杨泽见陈哲疑心已生,也只多劝无益,只得叹道:“你要从刘义隆身上着手,也不失为良策,起码拿住他短处,驱使那按察使司衙门替你卖力,总要好过事事都由六扇门出面。”
陈哲缓缓点头,他何尝又不是持着这份心思。
两人说过正事又聊过闲话,那边厢三个老儿也各自尽兴,这雅集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陈哲把张罗白三人从那木架子上解了下来,正欲告辞,却被那韦平拉住:“都尉,且借一步说话。”
两人单独走到院中僻静出,韦平拱手道:“都尉恕老朽无礼,都尉挂在架子上的三位佳丽,可是上一代的绿绮三秀?”
“正是。”
韦平接着问道:“三位大家,身上都带着高明武艺吧?”
“她三个确实练武,不过高明么……勉强吧。”陈哲不知这老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含糊其辞道。
韦平谄笑道:“都尉神功盖世自是眼界高企,在我等凡人眼里,三位大家足称得上武艺高超了……小老儿有个不情之请,两日之后,我与金梅府的大户沈家有一场赌赛,乃是玉斗,听闻沈家有一小女儿在琉璃湖修行,因而使了银钱人情说动两位琉璃湖的女侠助阵。小老儿这边求助无门,今日难得,见了贵属,便想着求都尉帮忙助阵,事后赢下玉斗,彩头便归与都尉,另外老朽家中还有个待字闺中的孙女,到时便一齐送与都尉。”
所谓玉斗,就是找几个美人来摔角相扑,乃是民间大户用来解决纷争的手段,陈哲听说过却也没见识过,因为北方尤其是京城的朱门大户往往更讲求个体面,不像江南富户那般注重内里实利,即便有所争执,也更加青睐用赛马等游戏解决。 陈哲稍作考虑,想了想似乎琉璃湖那边除了金磬儿、苗青青和上一代掌门和两个长老之外再无通天境,以张、罗、白三人九段巅峰境界理当是十拿九稳,便点了点头:“可以。对了,这场赌斗的标的乃是何物?对方拿出来的彩头又是什么?”
韦平见陈哲答应,也不藏私,直言道:“我家与彼方相争,为的乃是金梅府城朱雀大街上四家店面的承租之权,沈家拿出来的,乃是江宜县郊的一处小庄子,有二十户家生子,十五六顷水田。”
这些东西陈哲听过便也罢了,倒是这玉斗本身,他很有兴趣去开开眼:“玉斗在何处?我也想去现场瞧瞧。”
“就是在江宜县那庄子上。”韦平堆着满面笑容,一迭声地答应着:“都尉想看,那自是无妨,待那日老夫便叫人一早驾车去接都尉。”
几个女人自有丫鬟帮着收拾妥当,陈哲与韦平一面说一面往前院走,走到前院处,正好看见几个粗壮仆妇在将那张“八仙桌”装车:适才在廊榭里充做桌椅的八个少女已被卸去了桌板椅垫,只是那些仆妇也不曾拿来衣物给她们穿上,而是找来几条麻袋,正准备将这八个少女塞进麻袋装上前院停放的二马板车。 陈哲瞥了一眼,确如韦平介绍的一般,这八个少女长相各有千秋,从娇俏甜美、清新可爱到端庄标致、妖娆迷人不一而足,而八人的身段骨架却出奇的一致,无论是肩膀胸脯,腰胯臀腿,一眼看去上下前后近乎都是同一尺寸,也难怪从中捉四个出来便可将一张台面架得四平八稳了。
忽的,陈哲心头一跳,目光在八女其中一人身上停留了片刻,这女子面相并无出奇之处,只是她那两条腿却和旁人略有不同,其膝盖位置要略低一点,陈哲目光往下一瞄,确认到她的脚趾亦和旁人不同,大脚趾之外四根趾头尽是等长且都要比大脚趾略长两分。
见到这一特征,陈哲连忙放出神识去探这女子,果不其然,这八女都练了些粗浅内功,可腿脚特异的这个女子,经脉运行的路线也和其他人略有不同。 东岛人?陈哲还想细看,那女子却已经被仆妇塞进麻袋,然后以麻绳捆扎包好了丢到板车上。
见此情景,陈哲懒得细究,便对着身旁韦平旁敲侧击道:“对了,在下还有一事,想问问韦郡丞,这承金道地界上的东岛人可多?”
韦平一愣,倒也不及多想,随口回道:“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吧,前几年东岛那边年景不好,便有不少东岛人浮海而来,不过这些人大多落户在东海那边,流落到江南这边就要略少些。再者,咱江南这里本就人口稠密,那些东岛人来了就如撒盐入海,不好计数啊。都尉又是何出此问?”
“哦,只是心血来潮想起,我在这承天府的宅子新购,还未配齐丫鬟,便想买些东岛婢,不知江南这边可方便?”陈哲随便找了个借口。
韦平面色犯难:“这东岛婢在江南并不出挑,主要这东岛归顺大陆百多年,岛上几代混血,早没多少纯种东岛人了,那东岛婢自然也名存实亡,买东岛婢还不如挑些出色的江南婢女。也不怕都尉笑话,下官挑女人挑了大半辈子,也没留意过怎么挑选纯正的东岛婢,便也不在乎这些噱头。”
“哦,这样啊……先谢过韦郡丞了,回头我再问问关家吧。”韦平作答时,陈哲细细审视着他五官神情,见他不似作伪说谎,便且略过了这个话题。 其实适才那个女子,便是难得一见的纯种东岛血脉,若是放到十年前,东岛的三大隐者传承能为抢这个传人打破头……隐者传承乃是东岛人留下的传承,自然是要东岛人的经脉才最为适配,如今东岛上尽是混血儿,经脉都不伦不类的,隐者三大传承断绝两脉和这种现状也不无关系。
赵元诚手里掌握着已经消亡的隐者右藏传承秘法,这会儿突然出现一个纯种东岛人混到了陈哲身边……未必就是陈哲风声鹤唳。
总之等回去之后好生勘验一番这东岛女子便是。
和几个老儿再客套拉扯一番之后,陈哲带着两车女人踏上归途。
看后面板车上那堆麻袋,陈哲忍不住与身边许暖清调笑道:“华英还道后院缺少丫鬟……我这出门一转,这不就拉回来一车丫鬟。”
许暖清只是附和笑笑,张雅只听得只言片语,却也推测出了此话中的原委,观察着陈哲的神色,笑道:“怕只怕韦大人只调教她们学会了怎么侍候男人,没教她们怎么侍候后院主母。”
陈哲多看了张雅一眼:“你不必试探,这承天府宅子里没有主母也没有各房姨娘,只有个掌院袁华英,洒扫伺候之类的粗活也用不着你们这些后院大丫鬟,哼哼,公主府毕竟是公主府,除了长公主之外,无论往日身份,进了门俱都是通房大丫鬟,你想要什么,一看长公主许不许,二看你自己本事如何。”
张雅低头住嘴,脸上若有所思……杨泽连番夸她聪明,陈哲就怕她把这聪明用在后宅里,因而此刻开门见山地给她讲明了规矩。
这油壁车内这会儿挤下了赵佳、马明芝、罗瑜、张琼、白瑛、许暖清、张雅外加陈哲自己八人,虽然七女身上香氛阵阵,却也不免气闷,陈哲自不愿多开口,一路无话驶到陈宅附近。
转过一处街角,油壁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传入车厢:“大人,前面有衙役封路,我们可要绕行?”
陈哲看向许暖清:“且去看看出了何事。”
许暖清依言下车,不多时回来禀报道:“前面小巷子里发现了一具尸首,据说又是连环抛尸案主犯所为,封路的是按察使司的人。”
陈哲双眉一扬:“张雅与我一道下车去看看,张琼你们带着车夫绕路回去,然后再出来找我。”
说罢陈哲一掀车帘,带着张雅下车,往那些衙役聚集之处走去。
第六章
这处街道乃是承天府中官吏富户汇聚之地,两边的宅院占地不大,青砖院墙却都修得高高的,因而这街面看起来自有一派幽静肃穆之感。
被发现的尸体便躺在一条高高院墙夹起来的幽深巷子里,若不是旁边一家大户里头的小姐不小心将毽子踢过围墙,出来捡拾的家仆发现了这个躺在墙角阴影里的大汉,这尸首也不知要何时才会被人发觉。
陈哲到时,按察使司的仵作已经验过尸了,不过两位经验丰富的老仵作查验许久,也没能看出这尸首的来历。
近期在江南发生的诸多案件之中,这连环抛尸案最为诡谲,眼前这起案子既然被归于连环抛尸案中的一例,自然也是蹊跷无比。
眼前这具尸首,按照仵作判断,乃是死于十二时辰也就是一日一夜之前,死因是咽喉处被人刺穿一击毙命。
然而这个高大的男人身上穿的却是一件黑色的夜行衣,十二个时辰之前,那便如现在一般,乃是申时中,太阳远未下山,即便仵作的判断有些偏差,大抵也不会偏的太多,这大白天的为什么穿着夜行衣?
其次这尸首胸前衣服上虽喷得满是干涸的鲜血,可身下身侧干干净净,显然是死后抛尸,这就和之前几件案子一样,尸首是谁,现场在哪里,凶手将其丢在此处又是为何……统统都是不解之谜。
为了这件连环抛尸案,统管本省刑狱事的按察使刘子隆已经头痛了许久,此时也是一脸铁青,默不作声地看着陈哲俯身细细查看着尸体,也不知心里正盘算着什么念头。
陈哲看了一会儿,直起身子对一旁候着的那两个仵作道:“在尸格上添写:死者有先天八九段之间的武艺修为,善使判官笔峨眉刺一类手柄带指环的奇门兵器。另外,凶手使的不是剑,而是一把直刃的狭锋单刀。”
两个仵作匆忙记下陈哲的描述,再抬头看向陈哲,目光里不免多了几分好奇。 陈哲见在场其他人包括刘子隆在内都有些好奇不解的样子,索性解释道:“这人虽死经脉淤塞真气消散,可这筋骨皮肉不会跟着消散,看这筋肉虽不显眼,死后触感却远比常人坚实,皮肤也坚韧无比,关节骨质更是大为不同,显然是经历过洗经伐髓的。至于兵器,瞧瞧他手指上的老茧便知,喉头伤口虽直,却一边光滑一边粗砺,显然是单刃所伤。”
说道后面两句,陈哲不免多看了两眼那两个老仵作……内功修为且不提,伤口、手茧这些细节特征若是验尸之时再仔细一些其实不难发现,不过两个仵作身上一点功夫也无,大概对江湖中人的死法也缺乏研究吧。
“都尉可否看出这尸首来历?”见陈哲在尸首上有所发现,刘子隆目光炯炯,显然颇为期待。
陈哲却是两手一摊:“难,江湖中登记在册的门派有一百四十余家,若我不曾记错的话,有判官笔峨眉刺套路的门派即便不多,也有二十余家,若是要将这尸首面貌绘制下来以鸽信分送这二十余家询问,一圈下来怎么的也得问上两个月,更何况门派之外的民间传承里也有判官笔峨眉刺,这部分人就更不好查问了。所幸这人修为不差,出身门派的八九段如今有一半被六扇门造册登记了,待我回去让他们查查,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能找到这人”
刘子隆听陈哲这般说,面色凝重:“那便有劳陈都尉回去查验了。” “嗯。”陈哲随意应了一声,却另起一个话头:“不过相比于死者,在下更担心这个凶手。”
“那是自然,这凶手行踪不定动机不明,若是为恶必是大害。”
陈哲轻叹一声:“不止,廉访且瞧瞧这尸首,正面当喉一刀,干净利落犹如杀鸡。廉访不通江湖事……这人好歹也有个八九段,廉访猜猜得是什么修为才能这般杀他。”
刘子隆看了看尸首的喉头伤口,又看了看陈哲的脸色,这才抽搐着嘴角挤出四个字:“通天高手?”
陈哲又叹一声,闭起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刘子隆面色微白:“六扇门能否令琉璃湖和普度禅院的通天高手来围剿此人?”
陈哲不置可否,只说道:“先查着吧,人还不知在哪呢就先别想着追捕之事了,这案子我记得是琉璃湖掌门与长老在追,倒是不虞她们有何不测,至于其他普通衙役,就小心着些,莫要反受其害了。不如这样吧,这案子便由我们六扇门接手了,廉访你尽可去忙别的案子,只需给我这边派些衙役充做耳目辅助便好。” 陈哲这般大包大揽,刘子隆的脸上却既没有甩掉包袱的轻松,又没有被夺了权责功劳的羞怒,反而是流露出几分的担忧:“恕本官冒昧,六扇门之前可有侦破同类案件的先例?”
“不曾。”陈哲有些吃不准刘子隆的用意:“不过六扇门改组之时,从刑部请了许多经验丰富的老捕头,六扇门没办过大案,可之前的刑部刑狱司却是经验丰富。”
刘子隆这才没了言语,虽然还沉着一张脸,嘴上却已然松动了下来:“那此案便仰赖陈都尉了,本官承情,不胜感激。”
当即,刘子隆点出一批差役,连带着那两个老仵作和那具尸首一道当场移交给陈哲,然后竟然自顾自带着剩余人手直接告辞离开了。
且不去管举止怪异的刘子隆,陈哲又带着这些人将那抛尸的巷子连带附近几所宅院的外墙、屋顶都做了细细勘验。
只是直到天黑,也未能再找出什么新线索,依旧是孤零零无头无尾的一具尸首。
陈哲倒也不急,与两个仵作商定好去义庄看看这案子的其余几具尸首,便带着许暖清和张雅先回了自宅。
一进家门,陈哲略感惊喜地见到金磬儿正坐在宅子正堂上。
“你如何到得此处?”
金磬儿笑吟吟递过来一叠案卷:“连环抛尸一案,这些日子便是我在追缉,近日已摸着些门道,推断凶手下一处抛尸地就在这承天府城中,便赶了过来,下午刚到按察使司衙门,便见刘子隆回衙,说是主人已到了承天府,并接过了这桩抛尸案。我顺手取了这案子卷宗,便直接回家里来了。”
陈哲一抬双眉:“摸着些门道可以推断凶手下一处抛尸地?你且说说。” 金磬儿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展示给陈哲:“算上今日城里这具尸首,这案子已经涉及了七具尸首了,从这地图俯瞰,已经可以很直接地瞧出这七具尸首的布局深意了。”
“这是…阵图?八门金锁阵?”陈哲皱眉道:“那这阵心是什么地方?” 地图上,七具尸首的抛尸地被标注相连之后,大概只要是读过几册兵法的,就能看出这几具尸首正是按八门金锁阵的方位而设,而八门所围绕的核心,则是在承天府以西一百里的某处。
阵心在地图上一片空白,陈哲只当是这张地图太过简略,却不成想金磬儿两手一摊:“一片农田而已,什么都没有,甚至我们趁着这会儿稻谷已收麦种未下的空隙,在那片农田上雇人四下挖掘了一番,依然是什么都没有。”
不过,陈哲仔细端详了手中地图片刻之后,却发现了其中端倪:“这地方是当年西大营所在。”
“西大营?”
陈哲点点头:“当年太祖在承天府起兵之时,大军屯驻之所便是此地。” 陈哲饱读各地方志史籍,承天府这般在史籍之中大书特书的地方自然熟稔,太祖实录之中曾以绣像插图细细描绘过承天府左近的数场大战,当年的西大营方位也在其中,因此适才陈哲拿到这张地图便隐约觉得有些眼熟,稍微凑了凑远近比例,就看出这阵心所在。
然而,金磬儿还是眉头紧锁:“那么,弄几具尸首绕着这早已废弃消失的西大营旧址摆出一个八门金锁阵……这幕后主使之人又在作什么妖法?”
陈哲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八门金锁阵传到现世早已不是什么玄之又玄的神机妙法了,军中各路将门早就将这套阵法看作临战布阵的研习基础,随便寻个指挥使便能将这阵图说得头头是道,从这方面着手实在也没有更多头绪了。 “待明日我看过案卷,见过这几具尸首再说吧。”
第二日一早陈哲便出门来到按察使司衙门的义庄。
江南豪富,衙门也都财大气粗,这处专供刑狱大案所用的义庄也修的甚为用心,所在之处乃是按察使司衙门地下冰窖的下一层,环境极为阴寒不说,足足五丈长三张宽的空间当中还摆了足足八具大石棺。
这种石棺乃是专为办案设计,颇大的尺寸内有两层夹层,尸首放在里头,内填石灰干草谷糠,一层夹层注水闭气,另一层夹层以高岭土封棺,在这阴冷的地下室内可保尸首起码三月不腐。
可惜即便如此,这连环抛尸案的七具尸首也仅有四具存了下来,鸡当初按察使司没把前三起案子联系起来,不曾重视,那会儿天气又热,那三具尸首不等移入这地库保存便已烂透,只得先行葬下了。
两个仵作一番忙碌,操作机关给几具石棺开了封土放了封水,陈哲接过位置,一力滑开沉重的棺盖。
这冰窖石棺确实不同凡响,除了昨日新收来的那具尸体之外,其余三具尸首也甚少腐败,至少是没怎么发臭。
最早的一具尸首乃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容貌身材俱是十分寻常的中人之姿,陈哲手持尸格对其特征一一查验。
这具尸首和昨日男尸基本一致,当日被发现在乡下一村庄的阴角水井边,仵作推断其死亡时间不超过六个时辰,死因乃是当胸一剑刺透心脏,被发现之时身穿一件古怪的纯白素衣,现场同样是无落地血迹无掌印足迹,妇人身份至今没有查到。
陈哲稍加补遗,确定这妇人伤口同样出自一柄直刃的狭锋单刀,同时也依凭这妇人一手的茧印确认她是个江湖人士……可惜时间有些久,即便有冰窖石棺,这尸首的皮肉筋骨也变质松懈的差不多了,只能勉强查验骨节,推测这妇人应该是突破了先天的,至于具体修为如何,实在看不出来了。
石棺中的第二具尸首是个须发花白的矮胖老者,陈哲只看一眼,就来了兴致,俯身仔细端详起了这老者的致命伤处。
这老者死的要比另外两个凄惨些,乃是被人一刀贯脑,刀刃自一侧太阳穴穿入再从另一侧太阳穴穿出,左右两个狰狞伤口,瞧着颇为可怖。
陈哲找那仵作讨来一把小铁尺,好生测量了一遍这老儿脑侧的两个伤口。 左侧这刀口要比右侧规整许多,显然那一刀是从左到右,刀刃向前,右出口要比左入口靠前,陈哲稍稍了比划一下,若当时两人是面对面,那么这一刀多半是左手持反手刀,且右手并无助力——出口比入口靠前,刀势便是回勾之势,多出现在反手;双手持刀时,就算刀筋练得再正,捅刺入肉之后,刀身受阻,双手总有些交错,自也难免给刀刃带上搅动,入口不会这般干净整齐。
转头又走到适才两口石棺边翻看确认,那妇人和昨日的大汉身上伤口毫无疑问都是右手持刀捅出来的。
陈哲直起身,嘴角略多了一丝轻松的笑意,对着那两仵作道:“若这三具尸首乃是同一人所杀,那人乃是右利手,而且这路刀势颇为独特。”
接着陈哲又接着看了最后一具尸首,死者是个干瘦的年轻男子,死因是被人一刀割喉。
刀口干净利落,乃是自右至左入刀,施刀者不是左手反持便是右手正持,其中差别太过细微,陈哲也瞧不出太多端倪。
这伤口刀痕怕是再难看出些什么,陈哲只能转头验看这些尸首配属箱里的随身物件——其实也就只是被发现时候身上那一套衣服而已,几具尸首被发现时都是身无长物手无寸铁。
这一查倒是有些意外惊喜,陈哲在干瘦男子的衣摆上发现了一处特殊的污渍:“老徐,你来看看这处污渍,可是香灰?”
四具尸首除了一刀毙命的伤势之外,最为特别之处大概便是身上的衣物,第四个被发现的妇人身着一身白衣,第五名矮胖老者则是一身黑衣,这第六具尸首青年男子又是一身白衣,昨日发现的中年汉子还是一身黑衣,翻看卷宗记录,最早的三具尸首被发现时,衣着依次是黑白黑……单数黑衣,双数白衣,毫无疑问这不是巧合。
衣着颜色背后的深意,陈哲暂且还推断不出来,不过这第六具尸首身上的白衣总算是留下一些草蛇灰线。这人是在一个阴雨天被发现的,这件白袍上沾染了不少泥渍,唯独下摆这处污渍质地特殊,陈哲常在佛堂里跟本慧、元能等淫尼鬼混,身上少不了沾些香灰,看这处污渍眼熟,质地模样像极了被抹开的香灰。 姓徐的老仵作低着头认真研究了一番那道浅浅的灰渍,抬头拱手道:“回禀大人,这污渍确实是香灰,且不是线香,而是熏香。”
陈哲双眉一抬:“你可确定?”
“确定。”徐仵作声音颇为自信。
“能否验出这熏香配方?”
徐仵作一愣,刚刚涌起的自信瞬间散失,挤出些微笑道:“这…灰渍过去太久,量又不足,小人顶多能验出一两味主料……”
陈哲知道自己这要求苛刻了,温言道:“这便足矣,主要还是试试看能不能验出些曼荼罗之类的药物。”
两位仵作脸上俱是恍然,徐仵作道:“大人乃是怀疑这几个人死前被人用迷香蒙了神志?”
虽然摸不准这几具尸首的生前修为,陈哲依旧能确定这几人起码都是先天境。若是陈哲要杀这几人,一刀毙命倒也不难,可要像眼前这般,每一人都是面对面毫无反抗乃至闪躲的迹象……恐怕就要林纾枚那样以玄天神识压制之后再出手。 因而陈哲的思路不免就要往药物控制的方向靠拢,然而几具尸首除了昨日新收的男尸之外,胸腹间都有长长的刀口,里里外外都给验了个清清楚楚,肠胃之中并无迷药毒物痕迹,身上又无其他伤口,剩下的可能便只有气息间吸入了。 “先把昨日那人剖了,除了肠胃之外,多看一眼气管心肺。”陈哲吩咐了一声,便先行从这阴冷地窖之中离开。
既然来了这按察使司,陈哲总该顺路拜一拜刘子隆这地主,不料刘子隆昨晚连夜赶回金梅府继续调查保平仓失火与府牢逃狱案了。
刘子隆虽然不在,这按察使司里还有陈哲的熟人,陈哲从刘子隆的处退出之后,在前院里正遇上个袅袅娜娜的身影,不是前日在船上见过一面的蒋芸又是哪个。
在此相遇倒也不意外,这蒋芸本就是按察使司佥事,见了陈哲,蒋芸抢先行礼道:“见过都尉大人,听闻大人自刘廉访手中接过了连环抛尸那个案子,可还顺利?”
陈哲只是打个哈哈:“昨日方才接手,哪里谈得上顺不顺利。”
“倒是妾身冒昧了,不过大人若是有所疑问,尽可来问妾身,最近这些案件的卷宗,妾身还算熟悉。”
蒋芸和陈哲聊了几句,句句不离公务,绝口不提苗家私事,她不提,陈哲也乐得不说苗家事务,他得了杨泽的提示,决定以静制动,且看苗家行动,再行应对。
与蒋芸道别之后,陈哲离开按察使司,并未登车回家,而是安步当车,沿着按察使司、布政使司、承金道、承天府等衙门所在的这条衙前路往东走了一段,然后转进一处小巷,在巷中一处大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朱红大门上也挂着一块匾额,上书“刑狱司”三个大字,实际全称“刑部刑狱司行承金道公署”,正是六扇门在本地的自家署衙。
守门的两个老差役不曾见过陈哲,不过也知道本衙大佬昨日自京城抵达了本地,这会儿见到陈哲,稍加询问之后便恭恭敬敬将陈哲迎了进去。
这会儿衙门正堂上早有许多人候着,金磬儿和许暖清本就归属此处,张琼、罗瑜、白瑛三人乃是难得的战力,赵佳和马明芝据称通晓军务,陈哲便指派两人过来统领按察使司调拨过来的那些寻常衙役,还有一个张雅,陈哲打算试试这小娘是否能胜任幕宾记室之责。
见了陈哲,金磬儿面露喜色:“主人,昨日那尸首的身份被查到了。” 陈哲也是一阵惊喜:“这么快?”
金磬儿喜滋滋地解释道:“说来也巧,去年主人改组六扇门,将各门派掌门申领爵位一责揽下之后,正好有盐中的魁星派掌门突破通天境,便按照新规,派门中弟子将掌门长老的勘合交到六扇门做了备案。这魁星派正是以判官笔出名,昨日回去一查,便翻到了魁星派长老杨振的勘合,其上记载的外貌绣像与那男尸吻合了八九分,奴家已着人去盐中会馆寻访魁星派弟子前来认尸。”
“魁星派的人?”陈哲眉头不由得皱起,这种小门派陈哲也不是很熟悉,且这盐中小派和江南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人又怎么会死在这里……不过这事此时问了也白问,江湖人满世界乱跑,除了亲近之人,一般少有人会准确知道一个江湖人的行踪目的,只能等寻到魁星派弟子认尸之后再问问看有无眉目。
案件查到此处,似乎依旧是毫无头绪,陈哲铺开纸笔,将现今查到的此案特异之处一一列出。
首先是凶手的手法,几具尸首上的痕迹显示这凶手乃是一个使直刃刀的高手。 在场的金磬儿同样是使刀的高手,琉璃湖惯用的兵刃是九节链子枪与柳叶双刀,金磬儿走的就是柳叶双刀这一路,听陈哲描述了几具尸首的伤口,金磬儿沉吟片刻后总结道:“此人应当同奴家一样是使的双刀,只是路数与琉璃湖双刀大不相同,琉璃湖双刀乃是配合身法游走的缠斗双刀,而这人的路数,却是化用正反手双匕首的刺杀双短刀,这风格在南海那边的武林中颇为盛行,另外便是东岛那边有几个小门派也擅长这种刀势,据说是传承自隐者武学,且东岛人爱用这般直刃的单刀,这凶手多半出身东岛门派。”
陈哲点点头,他心中也是这般推论的,有金磬儿背书,便在面前纸上写下“凶手多半出身东岛隐者武学”又在后边画上一横,跟了一句“赵元诚身边有东岛隐者右藏传承武士”。
见陈哲这样写,金磬儿问道:“主人还是疑心此案乃是赵元诚捣鬼?” 陈哲迟疑了一下:“当下也只能先行这般推论。”说着,又在纸上那句话后边再添两字“存疑”
接着,陈哲又写下了死者身上几处特异:“正面受死,无抵抗,香灰,黑衣白衣。”写完又在黑衣白衣上头画了个圈,其余几个要素,乃是死者被杀这件事本身的特异点,而黑衣白衣,则分明出自凶手的特殊布置,显然更为重要。 见围观的几女皆无异议,陈哲又写下了“八门金锁阵,西大营。”然后又圈出了西大营。
写完,陈哲丢开笔,手指在黑衣白衣和西大营这两个圈上轻轻敲击:“眼下真正重要且难解的地方,便是这黑衣白衣与西大营。凶手的动机目的多半就在这两个秘密之中。”
围观的白瑛突然开口道:“主人,奴家好想听青雉姐姐说过这黑衣白衣的事情,好似是东岛那边传承下来的一项特殊仪式。只是奴家当时没有用心记,青雉姐姐也没仔细讲,细则不免模糊,只知道好似是用来锤炼精神,为破大境界而准备的。”
陈哲眼前一亮,只可惜青雉不在此处,不过有这些讯息也足矣,陈哲另有法子查证。
见白瑛发言,初来乍到的张雅转了转眼珠也跟着说道:“主人,其实凶手作案如此大费周章,可能并不是想要隐藏什么,而是想宣扬些什么,既然这八门金锁阵指向西大营,不如我们便查一查这当年的西大营有何特别之处。”
“确是如此。”陈哲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当即留下金磬儿继续守在衙门等消息,陈哲带着余下几女出门,又在衙前街上往前走了几十步之后,拐进另一处衙门——承天贡院。
贡院中不止有乡试考场,还有些科试的配属机构,譬如官办的印书坊以及陈哲此行的目的地:文心院天一阁。
这天一阁乃是朝廷主办的藏书处,内藏各种礼部、翰林院和中书省文渊阁编纂审定的国朝实录、各地方志、农工技术、医药典籍、天文历法、格物算学等等书籍。
“你们去查查太祖实录当中,对于当年承天府西大营的记载。”陈哲吩咐完几女,自己则去到收藏地方志的阁子里,找出了东岛志的游侠篇翻找了起来。 “果然……”陈哲看着这方志之中的详细记载,默默念到:“朔望洗刀祭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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