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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澜 (21-27) 作者:蓝桥风月 - 长篇色情小说

[db:作者] 2025-08-20 09:15 长篇小说 2750 ℃

【归澜】(21-27)

作者:蓝桥风月

  第21章 顾涵

  黑色的公务轿车无声地滑入地下车库。

  沈聿推门下车,对驾驶座的秘书吩咐道:“你先回酒店,把明天会议的资料准备好,位置定好了发给我。”秘书点头应下,车子悄然驶离。

  沈聿轻车熟路走向专属电梯,按下顶层。

  电梯平稳上升,镜面墙壁映出他沉思的面容。  门开,暖黄的玄关灯光下,系着围裙的陈阿姨笑容亲切,已经拿着拖鞋在等候了。

  “小聿来了!快进来,好久不见。”陈阿姨是从京都带过来的老人,从小看着江贤宇和沈聿长大,在他们面前有着超乎寻常佣人的分量。

  沈聿难得露出笑意,换上拖鞋:“陈姨,您气色还是这么好。今天有焦溜丸子?”

  “有有有,知道你馋这一口,我特意做的。”陈阿姨笑着引他往里走,“都在锅里温着呢。你哥他回来了,应该……在书房吧?”她话音微顿,侧耳听了听,书房方向隐约传来低沉悠扬的电影配乐声,“可能在陪张小姐看电影呢。”

  “嗯,我自己过去。”沈聿点点头,熟门熟路地穿过宽敞雅致的客厅,走向书房,他对这里很熟悉。

  书房的门虚掩着,沈聿抬手正欲敲门,门内传出的细微声响却让他动作猛地顿住。

  急促压抑的喘息,衣料摩擦的窸窣,以及……一种令人面红耳赤的水泽声。

  绝非电影配乐。

  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头顶。

  青天白日,江贤宇竟然在书房里做这种事。

  沈聿脸色铁青,猛地收回手,胸腔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强压下破门而入的冲动,转身走回客厅,重重地坐在沙发上,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陈阿姨正指挥着两个钟点工阿姨布置餐桌,看到沈聿脸色难看地坐在客厅,愣了一下:“小聿,怎么坐这儿了,他们俩人呢?我去叫他们出来吃饭……”说着就要往书房方向走。

  “陈姨!”沈聿几乎是低吼出声,随即意识到失态,勉强压住火气,找了个借口,“……电影正到关键情节,别去打扰了。让他们看完再说。”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陈阿姨看了看他阴沉的脸色,又瞥了一眼书房方向,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没再坚持:“那行,菜都好了,我让他们温着。你先喝点汤?”

  沈聿摆摆手,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眉头紧锁。客厅里一时只剩下餐具摆放的轻微声响和压抑的沉默。

  大约再过了二十来分钟,书房的门终于开了。  江贤宇率先走出来,他穿着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头发微乱,脸上带着餍足后的慵懒。

  身后的女孩穿着同款情侣居家服,低垂着头,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脖颈和耳根泛着可疑的红晕,脚步有些虚浮。

  “来了?抱歉,刚处理了点事情。”江贤宇语调轻松,带着点调侃的意味,很自然地伸手揽住身边女孩的肩膀,将她带到灯光更亮的客厅中央。

  就在这一瞬间,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女孩似乎因为江贤宇的动作微微抬了下脸。

  沈聿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猛地钉在了那张脸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沈聿“霍”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动作快得带倒了旁边的靠枕。

  他几步冲到女孩面前,所有人都未及反应之际,伸手就捏住了女孩的下巴,粗暴的强迫她抬起头。

  他的手指用力,指节泛白,目光犀利的扫过她的额头、眉毛、眼睛、鼻梁、嘴唇……每一寸轮廓都在和记忆深处的某个烙印进行残酷的比对。

  “你干什么!”江贤宇脸色一沉,立刻伸手格开沈聿的手,将人护在自己身后,语气带着警告,“沈聿!”

  沈聿被挡开,踉跄了一步,却浑然不顾,只是死死地盯着江贤宇身后那张脸,胸膛剧烈起伏,眼神从最初的震惊、难以置信,迅速转化为暴怒和厌恶。

  他知道了,知道她哪里不一样了。

  不是五官的绝对相似,而是那种刻意模仿顾涵年轻时的怯懦感。

  这比整容成顾涵的样子更让人恶心。

  “整的?”沈聿的声音像淬了冰,目光却像刀子一样剜向江贤宇,“是你自己找的?还是哪个不长眼的孝敬给你的!” 他根本不信这是巧合。

  江贤宇蹙眉,将身后瑟瑟发抖的女孩更紧地护住,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漠然:“天然的。收起你那些肮脏的想法,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他强调“天然”,试图平息沈聿的怒火。

  “天然的?”沈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冷笑一声,随即怒火更炽,“顾涵已经死了,骨头都化成灰了!五年了!你找个赝品放在身边,是在侮辱她,还是在侮辱你自己?!”

  “赝品”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砸在寂静的客厅里。  江贤宇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眼中的沉痛一闪而过。  他直视着沈聿愤怒的眼睛,冰冷的说道:“你们销毁了她所有的痕迹,连一张照片都不肯留。我连找个赝品怀念一下都不行吗?” 这句话里压抑着太多沈聿不愿去理解的痛苦和执念。

  沈聿被这句话噎住了。

  他看着江贤宇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沉痛,又看看他身后那个酷似顾涵的赝品,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只剩下一种荒谬的无力感。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客厅里死一般寂静。陈阿姨和钟点工早已识趣地退到了厨房。

  半晌,江贤宇似乎也平复了情绪,尽量平复着语气中的嘲弄:“行了,放轻松点。沈聿,你不是最讨厌她嘛,她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你应该最高兴才对,现在何必对着一个影子生气。”

  这句话刺痛了他内心的隐痛,他猛地抓起沙发上的外套,转身就朝门口大步走去。

  “小聿!小聿!”陈阿姨焦急地从厨房追出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你的焦溜丸子!专门给你做的,带上!”

  沈聿脚步顿了顿,终是不忍拂了这位看着他长大的长辈的好意,阴沉着脸接过了袋子。

  陈阿姨一直把他送到电梯口,才叹了口气,压着声音,语重心长地劝道:“小聿啊,你也体谅体谅你哥哥。顾涵……毕竟是他第一个那么认真喜欢的姑娘,初恋啊,又走得那么突然……现在身边有这么个人,哪怕只是看着像,对他也是个念想,是个安慰不是?你别跟他置气了。”

  沈聿沉默地听着,电梯门开了又关,他却没有进去。他忽然问道:“陈姨,这丫头……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也就个把月吧。”陈阿姨掰着指头回忆着,“看着倒是挺识趣的,人也勤快。最重要的是,”她压低了声音,带着点过来人的精明,“安分,只要钱。”这个圈层永远不缺钱,能用钱打发干净的,最省心,最安分。

  只要钱?

  沈聿眉头拧得更紧,心中疑窦丛生。

  一个酷似顾涵的女人,费尽心思接近江贤宇,只为了钱?

  这显然不可能。

  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陈阿姨见他脸色稍缓,又补充道:“知道你以前跟顾涵……有过节。以后你要过来,提前跟阿姨说一声,我找个由头把她支出去,省得你看了堵心。”

  沈聿没再说话,只是朝陈阿姨点了点头,终于走进了电梯。金属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他那张阴沉得能滴水的脸。

  餐厅里,气氛有些凝滞。

  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江贤宇兴致盎然,拥着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张招娣走到餐桌旁,像往常一样为她拉开椅子,语气温和:“他就那臭脾气,别跟他计较。来,尝尝陈姨的手艺,特别是这个丸子。”他亲手夹了一个焦溜丸子放到她碗里。

  她勉强笑了笑,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却显得有些食不知味。江贤宇则如常用餐,甚至心情似乎还不错,偶尔点评一下菜色。

  夜深人静,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她洗漱完躺在床上,背对着江贤宇,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那个……顾涵,是谁啊?”她小心翼翼地问,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澈无辜,“今天沈先生……还有你……好像都因为她很激动?她……跟我长得很像吗?” 她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江贤宇最喜欢的那种单纯无辜,表达着困惑和不安。

  江贤宇侧过头,目光深邃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第一次见你,也吓了一跳。确实很像,像到我以为你是她流落在外的妹妹。”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地陈述,“顾涵,是我前女友。很多年前的事了。她曾经是万云集团的CFO(首席财务官)。五年前万云破产的时候,她赶回国,结果飞机失事,没能回来。沈聿是她发小,从小就不对付。”

  “为什么不对付啊?”她继续追问,身体微微靠拢,仿佛在向他汲取安全感,“他们不是发小吗?应该感情很好才对。”

  “谁知道呢。”江贤宇摇摇头,眼神有些飘远,“小时候是挺好的,后来……大概是从高中还是大学开始吧,突然就水火不容了。沈聿对她意见很大,具体原因,他从来没说过,顾涵……也讳莫如深。” 他似乎不愿深谈这个话题。

  她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害怕,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下午被沈聿用力捏过的脸颊,声音带着点颤抖:“那……那顾涵……是她自己出意外……还是……沈先生他……”她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别瞎想!”江贤宇立刻打断她,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揽入怀中,温热的掌心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官方调查结果就是意外。沈聿虽然脾气臭,但还不至于做那种事。你放心,”他收紧手臂,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欲,“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沈聿也不行。” 他像是在对她保证,又像是在对自己强调。

  依偎在他怀里,她没有说话,长长的睫毛垂着,掩去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带着点后怕和好奇地问:“我记得咱们现在的神州总部,就是以前的万云大楼吧?我们顶楼那个……是不是就是……” 她欲言又止,眼神里带着点探寻。

  江贤宇低头看着她,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有点阴森的鬼脸,故意压低声音吓唬她:“是啊,就是顾涵爸爸跳下去的地方。”

  他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满意地收紧手臂,顺势在腰间敏感处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成功引来一声低呼。

  “所以啊,我把顶楼那几层都重新设计过,打掉隔断,做了错层挑空,格局全变了。就是为了避开原来万云的核心办公区……眼不见心不烦嘛。” 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装修小事。

  她闻言脸上浮现失落,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层层楼板看到那个不复存在的顶楼办公室。

  江贤宇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眼神暗了暗。他忽然觉得怀里的身体柔软馨香,之前被打断的兴致又悄然升起。

  “唔……”她按住了他作乱的手,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今天有点累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他收回了手,只是将她更紧地搂在怀里,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睡吧。”

  闭着眼睛,依偎在男人温暖的怀抱里,呼吸渐渐平稳绵长,仿佛已经沉沉睡去。只有那微微颤动了一下的眼睫,泄露了一丝未曾言明的思绪。

  第22章 普陀

  自从那晚听闻顾涵父女惨烈的结局之后,再联想到自己这张与之酷似的脸,张招娣接连几夜,都做了噩梦。

  梦魇的主角,永远是沈聿。

  有时是他手持寒光利刃,从幽暗中追逐而来;有时是他变身巨兽,咆哮着要将一切撕碎。

  “怎么了?”江贤宇睡眼惺忪地打开床头灯,看到的是她苍白如纸的脸和惊魂未定的眼神。

  “沈……沈聿……”她喘着气,声音带着哭腔,“他变成蜗牛……来追杀我……”梦境与现实在脑中混乱交织,恐惧感无比真实。

  江贤宇失笑,觉得这梦荒诞又可怜:“什么鬼?为什么是蜗牛?”他安抚着,伸手将她汗湿的额发拨开。

  “因为我拿了十亿美元……”她喃喃道,眼神空洞,仿佛还陷在梦境的余悸里。

  数字恰好对应神州近期洽谈的一桩收购案,估值大概在十亿美元左右。

  几天后的早餐桌上,这份持续的不安终于化为具象的请求。

  她放下牛奶杯,望向江贤宇的眼神充满了脆弱和祈求:“我这几天心里总是不踏实,晚上也睡不好,老想着顾小姐和她父亲的事……这张脸……我总觉得……不吉利。”她微微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餐巾,“我想去寺庙里拜拜,静静心,也……也诚心诚意给他们点盏灯,祈个福,超度一下亡灵,求个心安,行吗?”

  江贤宇放下手中的财经报纸,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  他本人对神佛之说嗤之以鼻,但看着她近来被沈聿吓出的噩梦,闹得他也睡不好,便觉得这要求合情合理,令人难以拒绝。

  他正思忖着沪市周边哪个寺庙清净,脑中灵光一闪。  普陀山。

  沈聿的母亲是江贤宇的亲小姨。

  几年前姨父病危之际,小姨曾于普陀山观音道场发下宏愿:若丈夫康复,必十年还愿。

  姨父奇迹般康复后,小姨便成了普陀山的常客。  然而近两年,沈母饱受风湿性关节炎和心脏早搏之苦,长时间的跪拜对她已是难以承受的折磨。

  这份沉甸甸的还愿责任,便落到了独子沈聿肩上。  按照母亲近乎苛刻的要求,他每年农历新年前,都需在普陀山住满一周,完成全套还愿仪式:每日诵经、供奉、点灯、静坐,一丝不苟,以示至诚。

  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年。

  一抹带着玩味的弧度在江贤宇嘴角漾开,他放下报纸,语气温和:“想去祈福求心安?正好。沈聿过两天就要动身去普陀山。那边清净,香火鼎盛,是祈福的好去处。我们跟他一道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不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张招娣几乎是脱口而出,脸上瞬间褪去血色,身体也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仿佛听到“沈聿”这个名字本身就是惊吓。

  “别怕。”江贤宇伸手复上她冰凉的手背,语气带着一种安抚式的引导,眼神深处却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要有直面困难的勇气。你现在怕他,是因为不了解他。多接触接触,你会发现他人其实……”他顿了顿,选了个词,“没那么可怕。”

  他名义上是陪她散心祈福,实则自有盘算:一来借这佛门清净地处理些棘手工作,二来……他确实想看看沈聿那张冷脸,在香烟缭绕的虔诚之地,面对这张酷似顾涵又明显对他充满恐惧的脸时,会裂开怎样的缝隙?

  这场景,光是想想就觉得有点意思。

  电话打过去,沈聿意料之中的拒绝:“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江贤宇语气轻松,耍着无赖说道。  “小姨的愿心比天大,你替她完成是大孝。小姑娘只是想去拜拜,求个心安。顺路而已,又不会打扰你正事。你总不至于连小姨的佛缘之地,也要把人拒之门外吧?”他搬出孝道和佛缘,精准地卡住了沈聿的命门,卡得理直气壮。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几秒钟后,传来一声无可奈何的冷哼:“……随你。”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前往普陀山那日,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迈巴赫GLS早已停在楼下。

  张招娣裹着厚厚的外套,整个人缩在江贤宇的身后。  司机刚下车,她便动作异常麻利地抢先一步,“嗖”地钻进了副驾驶位,紧紧贴着车门坐下,全程低着头,眼角余光时不时扫向后座,仿佛后面的沈聿下一秒会从车座底下抽出一把大刀来。

  江贤宇看着沈聿漆黑的面色,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司机是沈聿多年的心腹,见状心领神会,待江贤宇和沈聿在后座坐稳,便无声地按下了中控按钮。

  一道深色的隔音挡板缓缓升起,如同壁垒般将前后空间彻底隔绝。

  挡板完全闭合,她才觉得背后寒意消散了一些,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她没像平常一样掏出手机,而是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后座,江贤宇瞥了一眼身边浑身冒着寒气的沈聿,又透过挡板缝隙看了看前排那个几乎要把自己缩成鹌鹑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清了清嗓子以免笑出声来。

  他调整了下坐姿,拿出平板电脑,屏幕冷光映在他脸上,神情专注地开始处理邮件,仿佛置身于移动办公室。

  沈聿则全程闭上眼假寐,眉头微蹙,手指不耐烦地在扶手上敲击,无不暴露着他此刻的不虞。

  舟山跨海大桥如巨龙般蜿蜒,连接着大陆与群岛。  甫一踏上普陀山的土地,冬日清冷肃穆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非旅游旺季,少了人声鼎沸的喧嚣,这座海天佛国显露出它本真的宁静与庄严。

  张招娣裹紧了江贤宇准备的厚实羊绒围巾,似乎仍觉得冷。

  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紧挨着江贤宇,一有机会就伸手牢牢抓住他的胳膊,因为他是目前唯一能抵抗沈聿突然暴起,给她安全感的人。

  两人形影不离的姿态,落在身后独自前行的沈聿眼中,显得格外刺目,他本就冷硬的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

  在普济寺外肃穆的香烛流通处,面对琳琅满目的香品,张招娣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看向江贤宇寻求帮助。

  江贤宇随意地扬了扬下巴,对摊主道:“给她拿份普通的清香就好。”语气娴熟得如同在便利店买瓶矿泉水,看样子不是第一次来。

  而另一边的沈聿,则拿出一张手写的清单,一丝不苟地亲自挑选:顶级的沉香、特制的莲花烛、新鲜饱满的佛手柑和寓意吉祥的百合花……一套下来价格不菲。

  张招娣看看这一套,再看向江贤宇,江贤宇笑着揉揉她的头发:“你听我的没错。”

  踏入梵音低回的普济寺大殿,庄严肃穆的氛围让她明显局促不安。

  高高的门槛让她差点绊倒,幸好被身旁的江贤宇眼疾手快地扶住胳膊拉了一把。

  她茫然地看着殿内众多的佛像,不知该从何处拜起。  江贤宇只在关键处简单提点一句“左进右出”,“顺时针”,更像是在完成一个导游的义务,然后就跟着沈聿去了。

  倒是沈聿的秘书,得了自家领导的默许之后,悄声跟在张招娣身后半步,尽职的低声指引着:“张小姐,这边请,先拜主位的观音大士……请跟我来……”

  沈聿本人则完全沉浸在仪式中。

  在普济、法雨、慧济三大主寺的每一座主殿里,他都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标准的三拜九叩。

  跪拜、起身、再跪拜,动作规范得如同尺子量过。  神情专注而肃穆,眼神虔诚沉静,与周遭的佛国氛围融为一体,仿佛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江贤宇侧头看向张招娣,笑眯眯的挤了挤眼:听我的没错吧。沈聿阵仗太大,小姑娘家这么搞肯定吃不消,也没必要。

  在法雨寺宏伟慈悲的观音像前,沈聿亲自将精心挑选的供品一一奉上,随后,他走到殿侧专门供奉长明灯的区域,提笔蘸墨,在祈福牌上,用端正有力的楷书写下:“沈门阖家安康,信士沈聿代母还愿庚叩”。

  灯火映着他冷峻的侧脸,竟奇异地柔和了几分棱角,多了几分温和。

  张招娣也学着在旁边点亮了一盏小小的莲花灯。  她提笔,在牌位处写下“张氏姐妹 平安顺遂”,字迹娟秀。

  写完后,她默默走到一个蒲团前,学着沈聿的样子,郑重地跪下,双手合十,闭上双眼。

  她没有像其他香客那样念念有词地祈求,只是安静地跪在那里,低垂着头。

  良久,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无声的坠落在青砖地面上,晕开深色的痕迹,肩膀微微颤抖着。

  江贤宇没有跪拜,他从不信这些。

  他独自站在一根盘龙殿柱旁,双臂环抱,目光落在那个跪在蒲团上无声哭泣的背影上。

  哭得这样伤心,真的是因为做了噩梦吗?

  香烟袅袅,模糊了她的轮廓,也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  第23章 调查

  普陀山的午后,阳光透过疏朗的枝叶洒在青石小径上,带着几分难得的暖意。这条小径蜿蜒通往一处僻静的禅院和观景台,游人罕至。

  海风裹挟着咸涩与檀香的气息,拂过蜿蜒的青石板路。  前方不远处,女孩正提着裙角,小跑着绕到一块嶙峋的礁石旁,声音清脆地招呼沈聿的秘书:“陈秘书,这里!麻烦帮我拍一张!”她甚至还小跑了几步,裙裾微扬,阳光洒在她身上,跳跃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活力。

  江贤宇和沈聿落后几步。

  江贤宇的目光追随着那道身影,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弧度,打破了兄弟间的沉默。

  他声音不高,带着点玩味的揶揄:“嘴硬心软。说不方便,最后不还是带她来了?我看你……也没真把她怎么样。” 他意有所指,沈聿虽厌恶这张脸,却并未出手,对她采取任何实质性的打压或清除手段。

  沈聿的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眉峰骤然锁紧。  从第一眼见到这张脸起,心底的警铃就从未停歇。  一个底层挣扎的蝼蚁,偏偏生着顾涵的面孔,恰在江家内部权力倾轧的微妙时刻出现,还干净利落地绊倒了那成杰这颗不大不小的绊脚石,他不信巧合。

  他立刻动用了所有资源去深挖这个来历不明女人的底细,怀疑是某个潜藏的对手将这颗棋子送到江贤宇身边,目的就是搅动江家内斗的风云,最好能让他抓住背后之人,拿到老爷子面前,阐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利害。

  调查结果却像一盆冷水。

  十五岁逃婚出走,离家五年,履历苍白得像一张浸了水的草纸:城中村黑餐馆油腻的后厨,无证小作坊呛人的粉尘,甚至差点栽进传销的泥潭……挣扎在温饱线上,没学历,没背景,没恋爱史,像野草一样顽强又卑微地活着。

  干净?

  是的,调查显示她干净得像张白纸。

  用钱收买?

  江贤宇的金山足够晃花任何人的眼。

  用亲情胁迫?

  她与那吸血的潮汕老家早已恩断义绝,那母亲梅姐更是条毒蛇。

  她甚至……算得上“洁身自好”,以她的姿色,若肯堕落,何至于吃那些苦头?

  潮汕老家,重男轻女,母亲刻薄,兄弟混账。  张招娣十五岁离家出走,小餐馆洗盘子睡仓库,黑作坊吸入粉尘咳嗽数月拿不到工钱,差点被骗进传销窝点,甚至被黑中介骗去非法KTV当“服务员”因不肯陪酒被关小黑屋毒打……每一段经历都浸透着挣扎的血泪,真实得令人窒息。

  没学历,没背景,没谈过恋爱,像野草一样顽强又卑微地活着。

  更关键的是,以她的姿色,若肯低头,本不必受那些苦,卖身来钱更快更轻松。

  她与原生家庭更是彻底决裂,亲情这条线根本无从威胁。

  干净,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可越是干净,在沈聿眼中反而透着诡异。毫无牵绊的人,恰恰最难掌控,也最容易成为完美工具的人。

  更何况,这张脸本身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即使她本人懵懂无知,焉知背后没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她当作一枚搅乱江家这潭深水的棋子,精准地投掷到江贤宇身边?

  这张脸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潜在的祸源。

  沈聿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每一个字都砸在青石板上:“玩归玩。”他侧过头,目光锐利的穿透江贤宇漫不经心的表象,“玩玩可以,新鲜劲过了就趁早打发掉。”

  江贤宇的脚步倏地停住了。

  他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向沈聿,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认真。

  “我不是玩。” 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带着重量,“我跟她,是认真的。”

  “认真?”沈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想清楚!” 他逼近一步,语速加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且不说顶着这张脸带回去,会在京圈掀起多大风浪。就她这种出身背景,你带得回京吗?”江家丢不起这个人,江老爷子也绝不可能接受一个毫无学历背景儿媳妇,京都的各方势力,也容不下这样一张白纸。

  江贤宇却不为所动,甚至轻轻嗤笑一声:“如果我回不去,谁会有意见?”他平视着远处的海岸线,眼底一片凄然。

  那些人巴不得看他堕落,乐得看他找个麻烦在身边。  “如果我回去了——” 他收回目光,重新锁定沈聿,微微扬起下巴,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谁敢有意见?”江家掌权人的女人,岂能容旁人来置喙。

  为了一个赝品,竟敢赌上好不容易挣扎出来的局面,甚至妄想挑战整个家族的规则和眼光。

  沈聿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看着江贤宇那张执迷不悟的脸,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最后只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随便你!”话音未落,他不再看江贤宇一眼,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皮鞋底重重地碾过地上的枯枝败叶,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他目不斜视地越过还在拍照的张招娣和秘书,径直朝着小径深处头也不回地疾行而去,将不欢而散的冰冷气氛,狠狠抛在身后。

  海风吹过,卷起他大衣的下摆,像一面无声的旗帜,宣告谈话的决裂。

  被沈聿擦身而过的冰冷气场惊得一僵,女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看着沈聿远去的背影,又回头看到江贤宇独自站在原地,脸色似乎也不太好看。

  她小跑着回到江贤宇身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你们俩……聊什么了?你弟弟他……好像很不开心?” 她顿了顿,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脸色“唰”地一下白了,眼中迅速漫上真实的恐惧,声音都带着颤音:“不会是……他又……” 后面“要追杀我”几个字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但那份惊惧已溢于言表。

  江贤宇迅速敛去眼底的不快,换上一副轻松随意的表情,伸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随口扯了个谎:“没什么大事,别瞎想。他就是赶时间。下午会明法师有讲经,他得去‘点卯’听经,去晚了师父该念叨他不诚心了。” 他语气轻松,仿佛刚才的争执从未发生。

  “讲经?”她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一些,好奇地问,“讲什么经啊?”

  江贤宇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以为然,甚至有些嘲弄:“谁知道呢,无非是些老掉牙的东西,什么因果报应啊,六道轮回啊……都是些封建迷信的老调重弹,听听就得了,当不得真。” 他对这些向来嗤之以鼻。

  “哎呀!快别乱说!”她立刻紧张地捂住他的嘴,惊慌地左右张望,像是生怕被什么听见,嗔怪道,“呸呸呸!佛门清净地,可不能乱说话!让……让妈祖娘娘关圣帝君听见不高兴,我的愿望就不灵了!” 她捂着他嘴的手微微用力,眼神里是真切的担忧。

  江贤宇被她这迷信又孩子气的举动彻底逗乐了,顺势捉住她捂在唇上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亲,又故意伸出舌尖,暧昧地舔了一下她的掌心。

  看到她瞬间羞得浑身一颤,他眼底的笑意更深,带着促狭,凑近她耳边,压低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和戏谑:“小傻瓜,这是佛寺,归佛祖和菩萨管。关圣帝君妈祖娘娘那是道家的神仙,管不到这里来。”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声音更低更沉,“更管不了……”他故意停顿,看着她瞬间红透的耳根和脸颊,“管不了大灰狼……想吃掉小白兔。” 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他的手,羞得满脸通红,转身就朝小径前方跑去,只留下一串细碎的脚步声。

  第24章 释法

  会明法师是德高望重的老法师,在后山深处有一处清幽的独居禅院,远离主要寺庙的喧嚣。

  沈聿每日的功课,便是踏上这条青石板铺就的小径,前往这处禅院。

  按照母亲的要求,他需在此静坐片刻,聆听法师几句简短的开示或诵经,完成“沾沾佛气”的形式,以示对还愿仪式的虔诚。

  自那日不欢而散后,沈聿的心境便不复从前。那场争执之后,连日来都心神不宁。

  这天下午,冬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桠,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聿照例踏上通往禅院的熟悉路径。

  禅院隐在几株苍劲虬结的古树之后,伴着林间穿行的鸟鸣和风声,环境清幽。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进禅院,脚步却猛地顿住了,身形瞬间绷紧。

  禅院外,那几级被岁月磨得光滑的石阶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与会明法师相对而立。

  法师手持佛珠,神态一如既往的平和安详。

  而站在他对面的女子,微微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正是那个让他心烦意乱的张招娣。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偏偏是他每日必来的禅院?  一股强烈的被冒犯感涌上心头。

  他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目光看向旁边的小沙弥。  小沙弥正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落叶,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沈聿朝他走去,声音压得极低:“她来了多久?”  小沙弥见是常客,如蒙大赦,也压低声音飞快回道:“一个多时辰了!她一直拉着师父问东问西,师父慈悲,耐着性子开解她。可眼看就要耽误晚课了……”

  沈聿的警惕瞬间飙升至顶峰。

  潮汕沿海,素来信奉妈祖天后多于佛陀。她一个在底层摸爬滚打的打工妹,能跟德高望重的会明法师聊什么深奥的话题聊上一个时辰。

  她是不是在通过法师,旁敲侧击地打探什么沈家的事情?毕竟,母亲每年都来此还愿,与法师也算熟识。

  沈聿眼神一凛,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侧移,精准地隐入旁边一颗古樟树的后面,凝神细听。高大的樟树阴影浓密,很好地掩盖了他的存在。

  距离不算太远,断断续续的话语顺着风飘了过来。  “……法师……”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说道。  “您说这世上……真有,真有转世轮回吗,人……人死了……魂魄会不会……会不会……跑到另一个……不认识的人……身体里?”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穿越小说看多了?

  接着是法师平和低沉的声音,听不太真切。

  “那,那要是……要是真的发生了呢?”张招娣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绝望,仿佛急切的求证,“我是说,假如……一个人……她明明死了,大家都说她死了……可她……她的魂儿……突然在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身体里醒过来……她该怎么办?她……她还是她吗?别人……别人会信吗?会不会……会不会觉得她是疯子?是……是妖怪?”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情真意切的恐惧和绝望,甚至能想象到她此刻一定是泪流满面。

  法师的回答依旧模糊不清,似乎是在开解她放下执念。  “可是……可是她忘不了啊!”尖锐的声音表达着崩溃,“她忘不了自己是谁……忘不了自己是怎么死的……更忘不了……忘不了那些……那些害她的人……”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恨意。

  害她的人?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瞬间在沈聿脑中炸响。

  就在这时,也许是她的情绪过于激动,也许是沈聿隐匿的气息终究被察觉,她下意识地朝古樟树这边望了一眼。

  四目相对。

  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猝不及防地撞入了沈聿的审视中。

  一声尖叫撕裂了禅院外的宁静,女孩像是见了鬼一般,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因巨大的惊吓而失去平衡,脚下一个趔趄,狼狈地摔倒在地。

  她甚至顾不上疼痛,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看也不敢再看沈聿一眼,只留下一声带着哭腔的“沈……沈先生!”,便跌跌撞撞地冲下山路,背影很快消失在林荫深处。

  沈聿站在原地,脸色铁青。

  看着她那副落荒而逃的模样,再结合她刚才那番“借尸还魂”、“被害”的疯言疯语,他心中原本笃定的“刺探阴谋论”忽然产生了动摇。

  一个试图接近沈家核心的探子,会仅仅因为被发现偷听,就吓成这副魂飞魄散的样子吗。

  这演技也太拙劣,太不符合常理了。

  似乎只是单纯害怕他。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整理了一下,这才从古樟树后走出,面色沉郁地走向会明法师。

  “法师。”沈聿微微颔首致意,语气还算恭敬。  “刚刚……那位张小姐,跟您聊了些什么?我看她……情绪失控,行为失状。”他刻意避开了自己偷听的事实。

  会明法师看着张招娣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捻动手中的佛珠,缓缓道:“沈施主,那位女施主,心中有大恐惧,大困惑啊。她缠着老衲问了一下午,皆是关于转世轮回、魂魄离体、借尸还魂,甚至……异世之魂飘零至此,占据他人躯壳之类的……玄虚之事。”法师的眉宇间也染上无奈。

  沈聿闻言,紧绷的神经一松,荒谬感瞬间取代了警惕。  什么刺探消息,原来是个看小说走火入魔了。  他随口道:“让法师费心了。大概……真是最近小说看多了,胡思乱想吧,白白浪费您宝贵的时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轻慢。

  “沈施主,莫要轻视。”会明法师忽然正色,“老衲初时,也以为她是受了些坊间话本或妄言的蛊惑,心神受了刺激,来此寻些新奇说法,或是寻求些虚妄的安慰。但与她深谈下来,发现她并非戏言取乐,而是……真真切切地相信这些。她心中的恐惧与困惑,如同枷锁,将她困在其中,痛苦不堪。”

  目光如炬地看向沈聿,声音带着少有的严肃:“老衲身为佛门中人,开解众生忧怖,指引迷途,便是本分。无论这忧怖在旁人看来多么离奇,在当事人心中,便是真实存在的苦海。我开解她,与开解你心中因母病而生的忧虑,在佛前,并无高下轻重之分。”

  法师顿了顿,看着沈聿略显错愕的神情,语重心长地道:“沈施主,你方才藏身树后,心中对她满是戒备与猜疑,这便是‘着相’了。你心中预设她是何种人,便只看到她身上符合你预设的种种,却看不到她本身的苦痛与恐惧。你看不起她问的问题,可你与她,此刻向我倾诉的,不都是心中的‘忧怖’吗?在我眼中,你们都是一样的众生,你们的烦恼,都值得倾听与开解。”

  此话如黄钟大吕,又似冰水兜头。

  这番话让沈聿脸上的嘲讽和愠怒瞬间碎裂,他下意识地避开了法师的目光,那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的澄澈目光叫他惭愧不已。

  “法师……是我失礼了。”沈聿低下头,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真诚的歉意。

  这当然不是接受法师关于“借尸还魂”的论断,但法师那句“着相”和“忧怖同源”,却真真切切的打动了他。

  或许真的把她妖魔化了。

  一个能因为看小说就深信“借尸还魂”,甚至为此恐惧到向高僧寻求答案的人,心智能有多成熟,算计能有多深?

  而且,想到她刚才吓得魂飞魄散,那连滚带爬的样子。  仅仅是被她发现偷听,就能吓成那样,这哪里像什么处心积虑的探子?分明就是个……有点笨拙可怜,却又莫名荒诞滑稽的傻丫头。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紧绷了多日的心弦,在这一刻,竟奇异地松动了几分。

  他看着张招娣消失的山路方向,眼神渐渐清明,那紧绷的肩膀,也不知不觉地松弛了下来。

  第25章 梦幻

  普陀山禅院外的惊魂一遇,让张招娣付出了实实在在的代价。

  从陡峭的青石板路上连滚带爬地逃离,不仅吓得魂飞魄散,手脚更是在粗糙的石面和枯枝上擦出了道道血口子,膝盖手肘都渗着血丝,沾满了泥土和草屑,狼狈不堪。

  回到住处,江贤宇看到她这副模样,又惊又怒,追问缘由,她只哆嗦着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眼神躲闪,绝口不提沈聿。

  见她如此惊惧,江贤宇也无心再留,当即决定提前结束普陀之行,带她返回沪市休养。

  江贤宇对外宣称集团有紧急关键项目需亲自坐镇沪市,今年就不回京过年了。这个理由冠冕堂皇,无人能质疑。

  实则,他是想彻底避开与沈聿碰面的尴尬,更是一种补偿,给这个受惊的女孩创造一个全然放松的新年。

  沪市的除夕,少了京圈老宅里那种无处不在的审视与觥筹交错的应酬,连空气都仿佛卸下了重担。

  专车平稳地驶入迪士尼度假区,最终悄无声息地停在乐园一处僻静的侧门外。这里只有几个穿着制服,佩戴耳麦的工作人员安静等候。

  专属导览员早已迎候在侧,笑容得体,无需言语,只一个优雅的手势,厚重的员工通道门便无声滑开,瞬间将门外震耳欲聋的喧嚣、排山倒海的人潮以及刺骨的寒风彻底隔绝。

  温暖干燥的空气裹挟着隐约的欢快音乐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江贤宇的手臂,指尖隔着羊绒面料传来细微的颤抖。

  泄露了她此刻的兴奋和不安,江贤宇了然,反手和她十指相扣。

  导览员步履从容,径直将他们引向“创极速光轮”的专属入口。

  眼前是充满未来感的巨大穹顶,幽蓝色的光带如同流淌的星河,勾勒出令人心跳加速的轨道轮廓。

  冰冷的金属构件在灯光下泛着寒光,空气中弥漫着细微的电机嗡鸣和消毒水气味。

  张招娣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脚步有些迟疑。

  “怕了?”江贤宇低头看她,嘴角噙着笑,带着点戏谑。

  “才没有!”她嘴硬,声音却有些发紧,迅速将十指相扣的手抽回,转而用两只手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像抓住唯一的救命浮木。

  无需漫长的等待,他们直接被引导至最前方、视野最好的位置。

  工作人员熟练地为他们扣好安全压杆,冰冷的触感让张招娣又是一颤。

  当摩托造型的车体猛地启动,黑暗中被弹射出去,强烈的失重感让尖叫声瞬间冲破了喉咙,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她本能地死死闭紧双眼,蜷缩在座位上。

  下一秒,一只温热而沉稳的大手坚定地覆在了她的手背上,稳稳抓住她。

  “睁眼!”江贤宇的声音穿透呼啸的风声和她的尖叫,异常清晰。

  她睫毛颤抖着,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随即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忘记了尖叫。

  流光溢彩的电子网格如同宇宙星图般在周身极速飞掠,光怪陆离的虚拟景象扑面而来,速度快得令人眩晕却又无比炫目。

  飞驰的速度带来肾上腺素飙升的极致刺激,而手背上那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沉稳力道,成了她在光怪陆离的幻境中唯一的锚点。

  冲过终点线时,她大口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脸颊绯红,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辰。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江贤宇,发现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怀念和满足。

  他抬手,自然地替她解开头盔卡扣,指尖不经意地拂过她被压乱的鬓角碎发,动作轻柔。

  “好玩吗?”

  “嗯!”她用力点头,笑容灿烂得晃眼,刚才的恐惧早已被兴奋取代,眼神亮晶晶地扫向其他项目,显然还想玩更多。

  导览员心领神会,随即带他们走进了“宝藏湾”。  避开拥挤喧闹的排队人潮,通过一条挂着航海图的幽暗员工通道,他们直接登上了停泊在专属小码头的漂流船。

  小船缓缓驶入洞穴,光线骤然变暗,水汽氤氲,带着咸腥的潮湿气息。杰克船长的全息投影在岩壁间神出鬼没,声音在洞穴中回荡。

  不同于光轮的科技刺激,这里的气氛神秘诡谲,带着加勒比海盗特有的粗犷与危险感。

  当巨大的戴维·琼斯章鱼怪在黑暗中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效和刺眼的闪电光效骤然显现,狰狞的触手几乎要拍打到船身,同时一股冰冷的水花毫无预兆地溅起!

  “啊!”张招娣吓得低呼一声,整个人猛地弹起来,像受惊的兔子般不顾一切地缩进江贤宇怀里,把脸深深埋在他胸前。

  江贤宇怔忡了一瞬,随即顺势收紧手臂,将她完全裹挟在自己身侧和胸膛之间。

  黑暗中,他身上清冽的黑雪松与淡淡烟草气息混合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安心的味道,将她牢牢包裹。

  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环抱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传递着无声的庇护。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沉稳的心跳,直到她僵硬紧绷的身体在他的体温和气息包裹下慢慢放松,变得柔软,最后温顺地靠在他怀中,随着船身的轻微摇晃,渐渐沉浸。

  她很少有这样依靠着他的时候。

  当璀璨夺目的黄金宝藏在洞穴深处豁然铺陈开来,金光四射,美得令人窒息时,她忘记了恐惧,只剩下纯粹的惊叹。

  她微微仰起头,却猝不及防地撞见他正垂眸凝视着自己。

  幽暗变幻的光线在他的侧脸上投下轮廓,他就这样看着她,眼神深邃悠远,深情似海,仿佛眼前这奇幻瑰丽的景象,远不及她分毫。

  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她突然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仰头吻了上去。

  她的吻带着青涩的试探,笨拙地伸出舌尖,却瞬间被一股更强势的力量攫取。

  这是一个在幽暗水波与奇幻光影中发生的法式深吻,唇舌交缠,气息交融,激烈得仿佛要将彼此吞噬。

  直到小船缓缓靠岸,工作人员示意下船,前方人群开始骚动退场,隐约有好奇探究的目光投向最后一排这难舍难分、几乎拉丝的暧昧景象,江贤宇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个吻。

  如果是她,她当时如果能回头看他一眼……

  项目结束,自然错过了领取那份象征性的“隐藏宝藏证书”。

  “都怪你!”她脸烫得几乎能煎蛋,羞赧地轻轻捶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来之前她可是认真做了攻略,心心念念要集齐这些小彩蛋的,现在好了,全泡汤了。

  “哦~怪我。”江贤宇拖长了调子,故意逗她,眼底笑意更深,“怪我这颗大萝卜太诱人,让小白兔忍不住偷吃。”他对旁边静候的导览员略一颔首示意。

  不到一分钟,那份烫着海盗船徽记的“宝藏证书”便由导览员微笑着送到了她手上。

  走出幽暗的宝藏湾,导览员精准地掐着时间,将他们带到了“梦幻世界”的七个小矮人矿山车。

  这个项目相对温和,充满了童话色彩。

  依旧是不见尽头的队伍被甩在身后,他们直接从出口旁的通道进入。

  小车在起伏的矿道上穿梭,穿过闪烁着“宝石”光芒的矿洞,伴随着欢快的音乐和小矮人们可爱的投影。

  张招娣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像个小女孩一样开心地笑着,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摇晃身体。

  在一个小小的俯冲时,她甚至开心地举起了双手,发出小小的欢呼。

  看着她毫无负担的笑容,他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她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的脸颊:“这么高兴?”

  “嗯!像做梦一样!”她用力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里面映着矿洞里闪烁的“星光”。

  这一刻的她,褪去了平日里的谨慎和小心翼翼,流露出最本真的快乐。

  而他,静静地享受着这份由他亲手创造,也被她毫无保留接纳的快乐,心底涌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是啊,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场梦。

  经历了一整天的奇幻旅程,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导览员将他们引至城堡核心区域——皇家宴会厅。  这里早已清场完毕,巨大的水晶吊灯将柔和璀璨的光芒洒满整个空间,一张铺着洁白蕾丝桌布的长桌静立中央,银质刀叉和晶莹的水晶杯在摇曳的烛光下熠熠生辉,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与淡淡的香氛。

  穿着燕尾服的主厨亲自上前,恭敬地向江贤宇介绍着特别定制的除夕菜单——融合了本帮菜精髓的精致法餐,每一道菜名都像一首诗。

  当前菜被呈上时,伴随着轻柔的宫廷音乐,米奇和米妮穿着特别定制的、缀满亮片和水钻的“皇家新年盛装”,在一位侍者的引导下,迈着优雅的步伐,亲自为他们端上前菜。

  张招娣惊喜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圆圆的,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米妮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立刻得到了米妮一个热情洋溢、充满迪士尼魔法的拥抱和一个甜蜜的飞吻!

  米奇则在一旁绅士地鞠躬,引来她一阵低低的、兴奋的惊呼。

  相比于她毫不掩饰的雀跃,江贤宇安然坐在主位,姿态闲适优雅。

  他慢条斯理地铺好餐巾,动作流畅而优雅地拿起刀叉,熟练地将牛排切成大小均匀、方便入口的小块。

  然后,他极其自然地将自己切好的那份牛排盘子,轻轻推到了张招娣面前,把她面前那份完整的换了过来。

  “快吃吧,凉了口感就差了。”

  张招娣拿起筷子,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眉飞色舞地分享:“我抱到米奇和米妮了呢!”下午因花车巡游人潮过于汹涌,江贤宇出于安全考虑没让她挤进去近距离接触白雪公主,她当时还撅着嘴有些不高兴。

  此刻见到更重量级的米奇米妮亲自服务,那点小小的遗憾瞬间被冲得烟消云散。

  “那快点吃,”江贤宇眼中笑意加深,带着一丝神秘,“吃完带你去后台。白雪公主和小矮人们,可都在化妆间等着跟你拥抱合影呢。”

  “真的?!”张招娣兴奋得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被江贤宇眼疾手快地笑着按回座位,“先吃饭!”

  饭后,张招娣如愿以偿地在后台化妆间与盛装的白雪公主以及七个活泼可爱的小矮人一一拥抱、亲密合影,笑得见牙不见眼。

  当她心满意足地回到宴会厅时,酒店经理适时出现,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双手奉上一个包装无比精美的长方形礼盒。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丝带,打开盒盖。

  里面静静躺着:一座晶莹剔透的水晶城堡音乐盒,按下底座开关,城堡会旋转并奏响《A Dream Is a Wish Your Heart Makes》的旋律;一条设计别致的白金项链,吊坠是细密钻石勾勒出的米奇头像轮廓;一对同系列的耳钉,造型是微缩的迪士尼城堡剪影,点缀着蓝宝石。

  她捧着这份沉甸甸的新年礼盒,喜得眉眼弯弯,贝齿尽露,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冰凉的城堡水晶顶。

  江贤宇见状,故意板起脸,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逗她:“好了,你首饰盒里的项链也不少了,不差这一套,收起来吧。”

  张招娣立刻鼓起腮帮子反驳:“那不一样,这是迪士尼的!是米奇!” 她将项链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怕被他抢走。

  “好好好,小公主,你的米奇。”他语带无奈,眼底的宠溺却几乎要溢出来。

  经理微微躬身,恰到好处的提醒:“江先生,张小姐,新年快乐。城堡上方的奇幻童话夜烟花表演即将开始,顶层观景套房已为您准备好最佳观景位,香槟和甜点也已备妥。”

  第26章 烟花

  工作人员将两位贵宾引导至顶层观景套房,门扉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踏入房间的瞬间,她惊喜得呼吸都停滞了。

  视野所及,是铺天盖地的香槟色玫瑰。

  热烈地盛放着。

  暖黄色的壁灯洒下温柔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甜蜜芬芳。

  玄关柜上,一盒系着深咖色缎带的比利时手工巧克力在灯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如同这玫瑰盛宴的点睛之笔。

  “呀……”两团红霞瞬间飞上双颊,她雀跃着扑向那花海的中央,抱起那束最大的花束,深深地将脸埋进柔软丰腴的花瓣里,贪婪地呼吸着那令人晕眩的甜蜜气息。

  当她抬起头时,眼眸里盛满了惊喜,在娇艳欲滴的玫瑰映衬下,竟比世间最名贵的花朵还要生动耀眼。

  江贤宇斜倚在门板上,目光沉沉地欣赏着她。  看着她抱着花束,脸颊绯红,身体因喜悦而微微扭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如此精心准备的鲜花巧克力,如果是顾涵,她会觉得敷衍。

  即便是送上价值连城的珠宝,她眼里的惊喜也是克制的,绝不会像眼前这般,因为一束花就羞得连耳根都泛红。

  幸好,张招娣喜欢。

  她喜欢这种直白到近乎粗俗的浪漫。

  江贤宇的视线放肆地在她因抱着花束而更显玲珑的腰肢曲线上流连,最终停留在她微微敞开的领口,那一小片细腻的肌肤。

  是的,粗俗一点,鲜活一点,带着人间烟火气的顾涵。  至少,她不会像真正的顾涵那样,带着他难以理解的高傲,轻易决绝地转身离开。

  这个念头轻轻刺了一下心口,带来瞬间的酸涩。但随即,一股更汹涌灼热的欲望迅速将其覆盖。他不再犹豫,几步便逼近了她的身后。

  “啊!”她轻呼出声,怀里的花束因受惊而掉落。  一双铁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箍紧了她纤细的腰肢,温热的唇随即落下,精准地印在她敏感的颈侧,湿热的舌尖舔舐过那细腻的肌肤,激起一阵密集的战栗,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别……痒……”她下意识地扭动身体想要躲开,声音又软又糯,带着一点撒娇般的抗拒。

  然而这点微弱的抵抗,如同欲拒还迎,他太熟悉这具身体。

  大手隔着衣料在她身上游移,带着灼人的温度,每一次揉捏都精准地撩拨着她脆弱的神经。

  另一只手则强势地转过她的脸,唇舌带着更猛烈的攻势吮吸啃噬着。

  那点微不足道的抗拒,在他娴熟的撩拨下迅速土崩瓦解。

  她的身体一寸寸地软化,沉沦,最终完全顺从地依偎在他怀里,像一朵被剥去了所有尖刺和硬壳的玫瑰,只剩下最柔嫩的花心,颤抖着等待他的采撷。

  他轻易地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向里间。

  她被轻柔地放下的瞬间,红红的脸颊深深陷进蓬松如云朵的被褥里。

  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紧紧闭着双眼,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江贤宇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这副毫无保留、的姿态,将他心底那点隐秘的欲望彻底点燃,催发到极致。

  这才是他想要的。完全的占有,彻底的征服。  他覆身而上,沉重的身躯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身下的人儿发出一声细弱蚊蚋的嘤咛,依旧固执地紧闭着眼。

  他俯首亲吻着她颤抖的眼皮,眼神里流淌着足以溺毙人的柔情蜜意,。

  然而,这份眼里的温柔与他下身的急躁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没有过多的抚慰,像一个被欲望烧昏了头的莽撞少年,他急不可耐地扯开最后的阻碍,直接闯入了那片未经充分润泽的秘密花园。

  然而,仅靠方才情动时那一点湿润显然不够。  他只勉强挤进一个硕大的头部,便被那紧致的甬道死死卡住,寸步难行。

  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眸子里蓄满了泪水,带着控诉和浓烈的嗔怪望向他:“疼……你慢点……轻一点……”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用力到发白。

  这眼神,这神态……江贤宇的心猛地一悸。

  太像了。

  就在这间房,这张床,顾涵也是这样,痛得蹙紧了秀气的眉头,用这样含着泪,带着嗔怪和委屈的眼神看着他。

  回忆与现实在这一刻诡异地重叠,几乎让他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江贤宇喉头滚动,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他不再看她的眼睛,仿佛害怕被那相似的眼神灼伤理智。

  转而温柔地吻去她眼角不断滚落的泪珠。

  可与此同时,他身下的动作却与这表面的温柔截然相反,腰腹猛然绷紧,积蓄起全身的力量,彻底撞了进去。

  “啊——!” 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瞬间弓起了身体,凄厉的哭喊声冲破喉咙,大颗大颗的泪珠断了线似的滚落。

  “你……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她痛得浑身都在发抖,声音破碎不堪,手臂却在本能的驱使下,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颈窝,滚烫的泪水濡湿了他的皮肤,“轻一点……求求你……轻一点好不好嘛……太疼了……”

  女孩带着哭腔的哀求,让他似乎有片刻的松动。  他短暂地抽离了一些,不再一味蛮干。

  转而开始浅浅地地厮磨。

  那带着薄茧的粗粝顶端,在敏感至极的入口和内壁最浅处轻轻刮蹭,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麻痒。

  这带着痛楚边缘的奇异触感,如同电流般迅速窜遍全身,彻底唤醒了身体深处最原始的渴望。

  很快,那隐秘的泉眼开始不受控制地汩汩涌动,温热的春水潺潺而下,将原本艰涩的甬道浸润得湿滑一片,发出令人耳热的黏腻声响。

  江贤宇微微抬起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视线越过她汗湿的鬓角,精准地捕捉到床头柜上那枚跳动着幽蓝色冷光的电子钟。

  7:53

  时间不多了。

  他伸出拇指,拨开她脸上凌乱的碎发,迫使她再次睁开眼。这一次,他不再收敛任何情绪

  他开始了毫不留情的征伐。

  每一次进入都带着要将她灵魂都撞出躯壳的凶悍力道,直捣最幽深的花心。

  没有任何迂回的花哨技巧,只有最原始蛮横的力量倾轧。

  他狠狠地撞进来,顶到最深处那柔软的宫口,带来灭顶的冲击;又毫不贪恋地完全退出,只留下硕大滚烫的头部卡在入口,制造着令人发疯的空虚。

  紧接着,便是更狠更深的撞击,每一次都像是要将她彻底钉在这张床上。

  这狂风骤雨般的节奏,快感一阵强过一阵,尖叫一声高过一声,身体像狂风巨浪中彻底失控的小船,无助地颠簸起伏。

  她本能地想要逃离这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刺激,腰肢不受控制地向上拱起,脚趾蜷缩,双脚无助地在床单上蹬踹着。

  “想逃?”钳在她腰侧的大手猛地收紧,力道大得指节泛白。

  他甚至来不及完全退出,就着两人紧密相连的姿态,双臂猛地发力,将她整个人从中硬生生捞了起来。

  猝不及防的体位变换,让连接处传来更深的嵌入感和摩擦感。张招娣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如同被利箭射中的天鹅。

  女上位这个姿势,让他进入得前所未有的深,仿佛那凶悍的顶端已经抵住了宫口最深处,体内敏感的点被持续凶狠地碾磨撞击。

  方才那灭顶的快感瞬间被放大了数倍,如同汹涌的海啸般将她彻底吞没。

  “啊……不……不行了……要死了……”她失控地尖叫,又哭又笑,身体像通了高压电般剧烈地痉挛,颤抖,分不清是极致的痛苦还是灭顶的欢愉。

  意识在沸腾的边缘摇摇欲坠,眼前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雪花。

  指甲无意识的划出道道红痕,头无力地向后仰着。  就在这濒临崩溃的顶点——

  窗外,漆黑的夜空骤然亮起一道的白光。

  “咻——嘭!”

  巨大的声响如同惊雷,紧接着是连绵不绝的爆炸声,香港迪士尼城堡上空,盛大的烟花秀准时拉开了序幕。

  第一朵硕大的金色烟花在夜空中轰然怒放,流光溢彩,金芒四射。那几乎能将黑夜点燃的白金色光芒,将整个奢华的套房映照得亮如白昼。

  这突如其来的极致光明,仿佛一个引信,瞬间点燃了身体里最后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她的眼前不再是白昼,而是炸开了一片纯粹到极致的白光,比窗外任何一朵烟花都要璀璨,都要猛烈。

  身体内部一股完全失控的洪流从喷薄而出,激烈地冲刷着体内那依旧凶悍进犯的硬物。

  她的身体猛地向上弹起,随即又重重地跌落回他的怀里。

  她像被彻底抽走了灵魂,整个人软倒下来,浑身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小腹深处还在阵阵抽搐。

  意识彻底被那白光吞噬,沉入了无意识的高潮深渊。  窗外的烟花还在夜空中不知疲倦地绽放着,此起彼伏。  绚烂的光影上无声地流动变幻,如同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映照着床上那两具依旧紧密交缠的身影。

  在冷暖交织的光影下,折射出暧昧而迷离的光泽。  第27章 营苟

  腊月的京城,年味裹着凛冽的寒风,在琉璃瓦和红墙间弥漫。

  无论得意失意,年关总像一道无形的绳索,将人拽回故土。

  那成杰夹着尾巴,悄悄的回京。

  失了往日的风光,他只能龟缩在私密会所里,与一群同样褪了色的狐朋狗友推杯换盏,在酒精和吹捧中寻找残存的体面。

  席间,一则带着酸气的八卦飘入他耳中:江家那位眼高于顶的江贤宇,今年竟托词工作繁忙,连京都的年都不回了,把他家老爷子气得够呛。

  “呵,工作忙?”一个声音拖长了调子,带着暧昧的嗤笑,“听说是被个潮汕来的小妖精勾了魂儿,舍不得走,要在沪市陪他的‘心头肉’守岁呢!”·

  “潮汕来的?”那成杰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张酷似顾涵的脸,新仇旧恨顿时翻涌上来。

  “可不是嘛,”另一个声音接口,带着几分猎奇的兴奋,“据说啊,才十几岁就偷跑出来混社会,野得很!家里人不死心找过来,嘿,你猜怎么着?愣是被江贤宇动用信访办的关系给压下去了,连面都不让见!”

  “信访办?!”那成杰仿佛抓住了天大的把柄,声音恶毒的陡然拔高,充满了嘲讽,“人家亲爹亲妈千里迢迢来找亲生女儿,他姓江的拦着不让见?这跟旧社会强抢民女的恶霸地主有什么区别?!简直是无法无天!”

  他环视着桌边那些奉承的狗腿子,仿佛找回了些许指点江山的错觉,语气越发激愤张扬,“这世道,还有王法吗?有权有势,就能一手遮天了?!”

  “就是!杰哥说得太对了!”旁边的狗腿子立刻心领神会,拍案而起,“太不像话了!简直是目无法纪!欺负老实人嘛!”

  “没错没错!必须得有人管管!”

  “可惜您不在沪市坐镇,不然哪轮得到他这么嚣张!”  听着这些奉承,那成杰有些飘了。他感觉自己仿佛又站在了云端,指点江山。在酒精的催化下,他阴恻恻地笑了。

  临近春节,沪市信访办的招待所里。

  张招娣的母亲攥着那张皱巴巴的返乡车票,愁云惨淡。  儿子张宝根在旁边拿着新买的手机玩游戏,声音开得震天响。

  突然,老旧的按键手机响起。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来自老家的陌生号码。她疑惑地接起,带着浓重的疲倦:“喂?”

  “阿嫂!是我啊!阿芳妹!以前在镇上开杂货铺的阿芳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热情又带着点市侩的熟悉乡音。

  “阿芳啊!哎呀,好久没联系了!”她的愁容舒展了些,两人互相拜了早年,又闲聊几句,问起家里情况。

  “唉,别提了!”电话那头的阿芳声音充满怨气,“那死丫头找了个外地的穷小子,家里不同意,她倒好,不知廉耻,跟着男人跑了!我这心啊,跟刀绞似的……”

  这番话瞬间戳中她的痛处,连日来的委屈和愤怒喷涌而出:“阿芳妹子,你苦,我更苦啊!我家招娣……找了个大老板,翅膀硬了,嫌我们丢人,就翻脸不认爹娘了!这还不算,那个大老板,心狠手辣啊!用那些当官的势力,要把我们一家子像犯人一样关在潮汕农村,一步都不让动!说是怕我们影响他……这还有天理吗,我们找自己的亲生女儿,犯哪门子王法了?”

  “哎呀,阿嫂,这……这也太欺负人了!”阿芳的声音充满了同仇敌忾的愤怒,“别急别急,我教你个法子,保管有用……”

  次日,沪市某区的信访接待室里,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哭嚎。

  “我女儿在这里给大老板当小老婆享福,吃香的喝辣的!凭什么我还要回那个穷沟沟里受苦?!天理何在啊!”张母披头散发,捶胸顿足,声音嘶哑,“我不管!我就要留在沪市!我也要过个舒坦年,尝尝有钱人的滋味!你们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里,看你们怎么交差!”

  时值春节,领导们都不在,值班的工作人员唯恐闹出人命担上干系,被她这泼天的架势吓得脸色发白,只能捏着鼻子,暂时默许了这个烫手山芋滞留沪市,只求息事宁人。

  张招娣正和陈姨一起,给公寓做新年的大扫除。陈姨也没有请工人,两个人打扫偌大的房子,工作量着实不小。

  正在这时,她接到电话。

  “招娣啊……招娣,妈妈和你弟弟……就要被送回去了,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张母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看在我们母女一场的份上,你能不能……来见妈妈最后一面?妈妈……想再看看你,跟你说说话……”

  张招娣沉默了片刻,张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她以为没戏时,声音清晰地传来:“好,我初六有时间,地址在哪里。”

  地点约在沪市某处高科技工业园区内的一家小饭馆。  春节假期的尾声,园区空旷得像座鬼城。

  这家由老乡牵线介绍的餐馆,老板早已回老家过年,后厨被暂时借用了。

  推开吱呀作响的玻璃门,店里空空荡荡,只有角落一张桌子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母亲系着条不合身的围裙,脸上还沾着点油烟,红着眼眶迎上来。

  “招娣……你来了……”母亲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努力挤出笑容,用蹩脚的普通话说着,“妈……妈在这里找老乡借了厨房,这蚝烙、卤鹅、鱼丸汤……都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她颤抖着手,指了指满桌的菜,“来,坐下,快坐下!趁热吃……以后……怕是再也吃不到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抹着止不住的眼泪,情真意切。  张招娣静静地站在门口,没有立刻上前。目光冷冷的扫过桌上那几盘泛着冷凝油光的菜,最终定格在那张涕泪交加的脸上。

  那平静的目光让母亲心头一慌。

  见她迟迟不动,母亲心一横,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蚝烙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含混不清地说:“吃啊,招娣,妈都吃了……没……没事的……妈就是想最后跟你吃顿饭……”她大口吞咽着,仿佛在用行动证明饭菜的安全。

  张招娣这才缓缓走到桌边坐下,她没有动筷,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人。

  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母亲连忙避开视线,一边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絮絮叨叨地开始回忆:

  “招娣啊,你还记不记得……你八岁那年发高烧,家里穷得叮当响,没钱买药……妈……妈背着你,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十几里夜路去镇上找赤脚医生……妈知道……妈以前有些地方……对不住你……可妈心里是疼你的啊!你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说着说着,又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眼泪顺着指缝滴落在油腻的桌面上,分不清是真是假。

  张招娣沉默地听着,她终于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眼前的蚝烙,动作缓慢而谨慎。

  看着女儿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她心里又急又恼,脸上却挤出更慈爱的笑容:“招娣,别光吃这个,妈还给你炖了汤……宝根!宝根!”她朝后厨方向提高声音,“快把灶上那锅热腾腾的鱼丸汤给你姐端出来!”

  后厨门帘一动,弟弟张宝根端着一碗汤走了出来。他眼神闪烁,不敢看张招娣。

  就在他走到张招娣身边,要把汤碗放到她面前时,异变陡生。

  就在他走到张招娣身侧,弯腰要将汤碗放到她面前的瞬间——

  张宝根那只一直藏在身后的手,闪电般捂向张招娣的口鼻。

  异变陡生!

  “唔——!”一声闷哼被瞬间堵死。

  身体猛地绷紧,双手下意识地抬起抓挠,剧烈的挣扎却只持续了短短两三秒。

  她眼中的清明迅速黯淡涣散,头无力地歪向一边,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塑料椅子里。

  布上浸透的是从农贸市场水产摊弄来的强效麻鱼药,药性霸道猛烈,专门用来麻几十斤重的大鱼,对付人,更是绰绰有余。

  她的脸上的哀戚瞬间消失,只剩下紧张和慌乱。她立刻站起身,声音急促地指挥儿子:“成了!快!快!拿棉被,按说好的来!手脚麻利点!”

  张宝根手忙脚乱地从角落拖出一条又厚又硬的旧棉被。  两人合力,将毫无知觉的张招娣拖到冰冷的水泥地上。  就在她抓起棉被一角,要将女儿裹进去的刹那,她的目光扫过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

  电光火石之间,阿芳妹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阿嫂,心软不得!半点儿都软不得!你把她囫囵个弄回来,那大老板要是真疼她,自然会心急火燎地拿大把钞票来赎人!那就是泼天的富贵!要是他根本不在乎这贱蹄子死活,你就当没生过这个赔钱货,直接找个山里肯出钱的老光棍卖了收彩礼!里外里,挣两道钱!稳赚不赔的买卖!她是你肠子里爬出来的,你带她回家天经地义!这是家务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

  “家务事……天王老子也管不着……”她喃喃重复着这两句话,眼神重新变得冰冷、坚硬。

  “还愣着干什么!发什么瘟!”厉声呵斥着还在发愣的儿子,她用力将棉被边缘狠狠掖紧,动作粗暴,仿佛在捆扎一件即将运走的货物。

  最后那点虚假的温情,在算计和贪婪面前,彻底碎,灰飞烟灭。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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