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peki

　　第十三章生死就在一瞬

　　“咔。”办公室的门推开，走进来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

　　现在所处的位置位于沧海市的公安局大楼内部。在过去的几天，他刚刚获得了专案组组长这个新身份。当然，他还是更习惯用一直以来的另一个身份称呼自己——特别调查队第十三小队队长，“蚂蚁”。

　　眼下房间内除了他以外只有一个年轻男人，此刻正坐在屏幕前浏览着一段段电子卷宗资料。这个年轻人也有个和他类似的代号，叫作“咸鱼”。

　　“上午好，大轩队长。”对方依旧忙于自己手头的工作，头也不回的打了声招呼。

　　“又一晚上没睡？”大轩走到对方身边朝其肩膀拍了拍，“我们不是体能方面的能力者，刻苦也该有个限度。”

　　“平文，去休息吧。”他说道。

　　沈平文，印象中这个年轻人自认识以来一直都保持这样兢兢业业的工作作风。如果说最开始耿大轩听到将维护社会治安、消灭一切罪恶为己任的抱负时还以为对方只是个不谙世事的理想主义青年，那么现在他心中对这个年轻人的态度更多的则是欣赏与钦佩。毕竟这个小伙子是真的将十二分的努力都奉献给了这份理想，一路走来他都有看在眼里。

　　说起来他们两人倒也有些相似的地方，比方说代号。自己在团队中发挥的作用是像大象一样为队友遮风挡雨的坚实护盾，但却故意以渺小的“蚂蚁”作为代号。而平文这小子明明表现优异、比谁都上进，偏偏却选了“咸鱼”这么个称呼。

　　“呼，知道了。”

　　沈平文朝着桌子用力将椅子向后反推出来，紧绷着的身体终于难得地放松下来。他仰起头向后靠向椅背短暂的闭目养神。略显肿胀的发黑眼袋将他此刻的萎靡精神展露无遗。

　　“那边的化验结果出了么，队长？”

　　“出来了，是一种未命名的新型违禁药物，可以确认是部分西方国家早先提出的‘进化’计划的产物。药效还有待进一步实验，据说被试动物的外在表现极不稳定，副作用明显。据初步推断，其作用应当与促使超能力者的能力进化相关，甚至能够给非能力者赋予能力。”

　　“是了，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上次行动一路上会遭遇那种数量的能力者了。”

　　“嗯，总之这件事情也算告一段落，后续的事就交由上级负责。你这边情况如何？”

　　“老城区的火拼案基本捋清了，应当是非法组织间的内部斗争不假。这两天我主要把重心放在这次突发的生日会案上，总的来说进展不大，不过也并非一无所获。”沈平文说道。

　　“在将受害人与现场流传出的影像以及到会名单一一比对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名字，格尔。”

　　“我记得这个名字，不是已经查明其本人是火拼案死者中的一员吗？”耿大轩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不错，而且在全部比对之后，能和这个身份对得上的只剩下影像最后出现的那个嫌犯了。但那名嫌犯明显不是火拼案中的格尔本人，那副相貌特征更是根本检索不到与之匹配的对象。”

　　“查不到，难道是能力伪装？”

　　“有可能，不过暂时也只能推进到这一步了。此外，两个案子的作案方式明显不是同一种手段。在火拼案的案发现场，凶器、尸体、弹孔、子弹以及各种痕迹都是真真切切摆在眼前的，死者的死因也都是物理因素所致，基本看不出超能力的掺和。”

　　“但生日会案就完全不一样了，实在是太干净了，简直干净得过分。”

　　他拍了一下座椅把手，语气有些激动，显然这几天的高压使他的精神出现了躁动征兆。

　　“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下子在公众场合消失不见，如果死了，那光是尸体照理说都能堆积成山，不是说处理就能处理掉的。可目前在现场能找到的只有几根证明他们来过这里的头发丝和假指甲。桌子椅子乃至烟灰缸里的灰都在，偏偏只有人没了。”

　　“你觉得那些受害人现在还活着吗？”耿大轩问道。

　　“不好说，若是人被劫持转移了，为何既不向相关人员勒索钱财也不向外界要挟，到现在半点音讯都没有，那绑架这些商业人士又是为了什么？”沈平文低声道，“已经一个星期了。”

　　“总之不论受害人的现状如何，我严重怀疑案发现场的痕迹被刻意掩盖了。就算犯人是超能力者，我不信会留不下一点儿蛛丝马迹。哪怕是房子的主人，在打扫卫生时也难免会留下些死角才对。”沈平文一边沉思，嘴中持续碎碎念着种种没有根据的推测。

　　“房子的主人……对，可以从这个方面着手。如果真能将作案痕迹掩饰到这种程度，那么短的时间，外人是绝对来不及的。”

　　“你怀疑是天星集团内部的人着手的这一切？”耿大轩说道，“可天星集团包括长空在内的所有董事会成员也都在失踪名单之中。”

　　“是啊，但不排除其中某个或多个成员的失踪是‘故意’的，失踪名单上的其他人员同样存在嫌疑。况且除此之外还剩下了一个关键人物。”

　　“你是指长空的女儿香玲？”耿大轩点了点头，“的确，从通讯中断前的最后影像来看，那个嫌犯举起枪应该是要对其行刺，按理说香玲应当是首当其冲的第一位被害人才对。可她现在不仅没有随其余被害人一并消失，甚至还毫发无伤，活生生的站在你我面前。”

　　“关于最后半句这点，她已经洗脱嫌疑了，猜猜为什么？她也是个超能力者，一直以来都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那种。”

　　“什么能力？”耿大轩顺口问道。

　　“不死之身。”

　　“什么？”耿大轩有些错愕。

　　“她主动交代的？什么时候的事，验证了吗？”

　　“当然。放心队长，我还没有沦落到为了追求结果不择手段到抛弃程序正义的地步。”沈平文继续说道，“那天你走了之后，有位不懂事的同事刺激了她一下，结果她就当着我们的面自杀了，好在最后是成功又活过来了。当然，那位同事现在已经受了严格处分，目前还在所里蹲着呢。”

　　“凌燕吗……我说她今天去哪了，好在人没事。”

　　耿大轩有些无奈，虽然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但他也能够理解现在的香玲身上承受着多大的精神压力。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人生本来过得顺风顺水却突然遭遇这般变故，一时间想不开作出任何失常的举动都不意外，是绝对不能再去刺激的。也得亏对方是不死之身，不然凌燕这家伙就酿成大祸了。

　　“这个能力非比寻常，受害人隐私方面的工作我们一定要做好。”

　　“那是自然。至于剩下的疑点，大概就是她的受害方式和别人对不上吧。”

　　说罢，沈平文从电脑上调出几张证物照片。

　　“这是从她脑袋中射出的子弹，以及在舞台背景墙上留下的弹孔，DNA验过了，弹孔所在位置也与影像最后嫌犯所在位置开枪的预测轨迹基本吻合。”

　　“单从这些来看似乎确实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但疑点同样也在这里。”沈平文摊了摊手，“这就是生日会案迄今为止能找到的所有证物，就像刚刚队长你提到过的，相对于她受害的清晰过程，其他人都像人间蒸发一样不明不白，这很奇怪。”

　　“如果所有人全部遇害，为什么只有她被留了下来？如果犯人是为了绑架劫持，那死人的确没有带走的必要，但这样一来又为什么偏偏只杀香玲？不论哪种情况似乎都说不太通。还有刺杀她的那个嫌犯到底是谁，这也是个谜团，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必定和火拼案也有很大关联。”

　　说到这里，沈平文汇报的也差不多了。他揉了揉太阳穴，将持续运转的思绪逐渐放空，而后面向耿大轩继续说道：“既然普通的办法行不通，接下来就只好用我们的方式解决了。我计划和瀚哥一起重新对香玲问些问题，有瀚哥帮忙可以节省很多时间。队长，瀚哥他人现在在哪里？”

　　“上面又下了新指示，我这次过来就是跟你说这个事的。”耿大轩说道，“薇安玛玛丽女士今天中午会去超能力大学举办公开讲座，上面让我们分些人手到现场维持秩序，实际上就是在一边看着，方瀚一早就过去了。”

　　“这位传奇人物居然现身了吗，那时间也不早了，咱们现在过去吧？”点了点头，沈平文整理了下衣领便要起身出门。

　　“哎，都说过让你好好休息，你就不用过去了，有我们几个足够了。”耿大轩立马按住了他。

　　“可是……”

　　“放心吧，谁敢当着那位女士的面闹乱子呢？况且这次指示说的就是‘分些人手’，我们这样安排并没有违背要求。平文，歇歇吧。回头她讲了什么我们会向你转述的。”

　　“那我还是去看转播吧。好吧，我的确有些累了。队长，我先回去休息了，注意安全。”叹了口气，沈平文终于彻底松懈下来，整个人的疲态也不再遮掩。

　　“你不必急着一个人承担这么多，等这件事忙完我们五个再一起处理案子。有你刚才提供的这些信息，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水落石出了。好好休息，明天见。”

　　“嗯，明天见。”

　　挥手道别后，沈平文拉开门离开了这里。

　　另一边，超能力大学馆前广场，薇安玛玛丽开始了她的正式讲话。

　　“今天我准备给大家谈一谈，关于超能力的‘进化’。”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下方无数哗然反响，众人内心的期待劲一下子就提上来了。

　　人类文明史料最早有关超能力的记载至今已有两千多年，但早期的能力绝大多数水平低下类型偏杂，难有实际建树，像是念力一类能做到掰弯勺子就已经惊为天人了。超能力在全世界范围内真正的爆发式成长和发展正是近两三百年内发生的。

　　在这个时期，薇安玛玛丽可以说居功至伟，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她不仅将许多难以解释的能力现象解释为常识语言，还将之归纳建立了专门的理论体系，帮助能力者们克服了许多成长道路上的瓶颈。

　　也正是因此，作为全体超能力者的灵魂导师，她在全世界范围内的知名度已经不是家喻户晓那么简单了。在一些国家和地区的民众甚至还自发建立了以其本人为核心信仰的宗教势力。在他们眼中，薇安玛玛丽简直和神别无二致。

　　到了当今这个时代，随着超能力觉醒得愈发广泛，能力的进化受限已成为越来越多的能力者所面临的最大难关。进化后的超能力在强度水平上一般都会得到质的飞跃，甚至还有可能展现出与原本能力截然不同的表现。但进化的原理早已困扰人们许久，至今依旧众说纷纭，难有定论。

　　作为超能力者中的灵魂人物，薇安玛玛丽的每次公开发言总会发表一些对于推动超能力进一步发展极其关键的研究成果，这一次果然也不例外，一上来就丢了个重磅炸弹。

　　“相信此前大家或多或少都听到过外界部分人士提出过所谓的‘进化’计划，不过我今天要说的并非这种依靠药物研发的方式，而是属于自身的真正进化。说到进化，就不得不先提一下‘成长’。”

　　薇安玛玛丽说话间，面前的话筒却突然发出的刺耳的爆鸣。她简单拍了拍，爆鸣声并未停止。周边的工作人员连忙上台进行调试，但忙活了一阵子却依旧无济于事。突然发生这么个不太愉快的小插曲，虽然玛玛丽的脸色依然平静，但一边的诸多校领导已经开始汗流浃背了。

　　“无妨，把这东西拿走吧。”

　　薇安玛玛丽摆了下手，示意工作人员退下。她开始继续发言，只是这次虽然声音不大，但却极为清晰的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这种感觉像是音量并不会随着距离的拉远逐渐衰减，仿佛正在说话的玛玛丽本人就在耳边一样，令人直呼神奇。

　　“我们现在都知道超能力是人的精神产物，而这种产物与寻常精神不同之处就在于其拥有将自身直接转化为物质力量的能力。通俗点来说，不同于大家熟知的物质决定意识，在超能力上这一点表现则截然相反，是一种颇为唯心的存在。”

　　“也就是说，超能力成长的本质实质就是人意识的成长，或者说精神境界的提升。当然有的人可能一生下来就拥有相当厉害的能力，而有的人直到老去也难登台面，这是由于先天存在差异导致的，正如不同人的生理发展也存在差异性一样，与其本身的后续发展并不冲突。这些东西课本上都有，在这里我就不过多解释了。”

　　“那么在明白这个前提后，大家心里应该多少也有了一定猜想，可能不少同学在课堂上已经学过了。不错，抛开天分，像是环境、个人经历、能力的运用熟练程度甚至是心态都会影响超能力的成长。”

　　“以上便是关于‘成长’的相关内容，当成长的‘量’积累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就会引发‘质’的飞跃。只是这个‘度’对大多数人来说实在太过高不可攀了。因此除开常规形式的水到渠成，爆发式的成长同样是必不可少的。”

　　“当然，像是遭遇变故、经受磨难或是解开心结这种由经历或心态的改变导致的能力爆发成长毕竟是不可控的。因此今天我将为大家引入一道全新的概念，但相信大家平时或多或少也都往这方面思考过一些，并不会为之感到陌生。”

　　说到这里后，薇安玛玛丽语气略微停顿，终于引入了本次讲话的重点。

　　“那就是超能力的‘拓展’，或者说，‘副能力’。”

　　“哗。”全场再次哗然。

　　副能力，那是什么？的确是课堂上没有提及的新概念，听这称呼难不成一个人还能拥有多个能力？可在迄今为止的认知之中，除开台上这位存在以外，历史上可从未出现过同时拥有两种及以上超能力者的人物啊。

　　一时间，这里的大学生们忍不住纷纷开始了讨论。虽然这样会耽误一些时间，但薇安玛玛丽看上去也并不着急，而是很有耐心一直等到讨论声逐渐休止之后才开始继续发言。

　　“超能力，是能力，也是一门技术，而能力与技术的应用向来并不单一。”

　　说话间，她将两只手掌朝两侧微微抬起。下一刻，其双手手心突然凭空生成一阵风压，随即大家便发觉浓郁的水汽自她的左手手心之上迅速浮现并凝聚成一颗悬在空中的圆形水球，而其右手掌心则是猛地爆发出一阵火光，熊熊的烈火就这样没有借助任何物质的燃烧出现在了那里。

　　“不愧是‘全能的魔法师’，截然相反的两种能力同时出现在一人身上果然颠覆认知啊，太厉害了，看上去就像真的魔法一样！”

　　人们纷纷赞叹于眼前的景象，作为超出常理外的超能力者，这世界上仿佛就没有她做不到的事，这就是玛玛丽女士所说的“副能力”吗，她到底掌握了多少种能力？几十还是上百，甚至成千上万？

　　“你们可能觉得我拥有多种超能力，但如果我告诉大家，我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念力能力者，现在展示的这些也不过是念力的拓展应用呢？”

　　颠覆性的话语再次自薇安玛玛丽的口中说出。与此同时，她左手上方悬浮的水球突然又整个迅速凝结成一个冰球，右手的火焰也是迅速化为闪烁着的密集闪电，不断向外蔓延消散着通路与尾迹。

　　“通过结合物理学中能量的相关知识，我的能力便能以不同的形式展现出来，水火的出现则单纯是用念力将分子以及能量凝聚在一起。至于其他方面的应用，因为实在太多我就不再一一展示了。”

　　至此，广场上陷入一片沉默。

　　看着台下一个个目瞪口呆的学生以及其他各业人士，薇安玛玛丽自知这次讲话已经达到了预期中的效果，也是比较满意地作了个微笑道：“从这方面来看，学习文化知识不仅是对普通人，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也是挺有必要的。”

　　“啪啪啪……”话音落下，掌声雷动，但很快便被那从耳边响起的声音直接打断了。

　　“着什么急，我还没说完呢。”

　　“额……”

　　众人哑然。

　　薇安玛玛丽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明白这点后就好说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点。我们不是在讲关于能力的进化吗，刚刚提到的这些副能力就是加快进化的关键。”

　　她的语气听上去比方才随意了些，用词也不再那么正式了。

　　“多发现、发掘副能力。就像那些健身的人刻意进行无氧训练一样，练习和使用副能力对于超能力的刺激和提升是远远大于直接使用主能力的，而且提升效果也能直接反馈到主能力的水平上。”

　　“当然针对不同的人效果也不一样。根据我的研究，进化效率大概能加快2——5倍，当然因为是副能力，本身水平就远不如主能力，因此也比较难挖掘和训练就是了。你们以后用能力的时候也多动动脑子，看看能不能多发掘点副能力出来。”

　　“我希望在可预见的未来能看到更多的进化能力者，最好五十年内进化能力者的数量先翻个几番吧，这些年超能力的发展属实是停滞得有点久了。好了，今天要讲的大概就是这些东西，待会谁还有问题主动举手提问。我今天的行程不算紧张，应该能多回答一点，现在你们可以鼓掌了。”

　　“啪啪啪……”掌声再次雷动，经久不息。

　　“……师父，你还是如此热衷于追求和分享真理。可一部分雏鹰的羽翼已趋近丰满，曾经慷慨的给予如今在它们眼中已化作没有意义的施舍与阻碍。眼下愚昧的学生想要把赋予他们思想的导师亲手推翻，这次的你，可有把握迎接这份叛逆？”

　　于躁动中，枫杨默默从角落退出观众行列，他寻了处没有监控的建筑死角，从怀里摸出一部老式灰色手机。

　　一翻开盖子，窄小的屏幕上便显示出了来自1002的讯息。

　　“01。”

　　这是二进制数字，在逻辑电路中代表着“开”或者“是”，若是“00”则代表“关”或“否”，在这里前者意味着准备就绪或是任务完成，后者则与之相反。具体又是这两种情况的哪一种则由输入的全半角确定，当然一般情况下也不必这样麻烦的去刻意区分。

　　“已经和总部那边接头了么。”

　　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按照以往经验来看，这次有梅姐盯着小可，之后解决那个接头人问题不大，自己也提前叮嘱过，应该可以放心交给她们。

　　关闭讯息，枫杨又按下一串号码，还没等他拨打过去，对方正好先一步呼叫过来了。他按下接听键，很快一道清澈动听的女声便传入耳中。

　　“阿杨，我想死你了。你想我了吗，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给我主动打个电话？”

　　“不是想我死就好。”枫杨没有在意对方肉麻的语气，继续说道，“你现在没在警局那边？”

　　“在公司里呢，暂时是被放回来了。不得不说那些人应付起来还是挺麻烦的，为了打消怀疑我都不惜把自己的能力告诉对方了呢~”香玲依旧俏皮地说道。

　　“希望这是你考虑周全之后作出的选择，而非一时鲁莽。”枫杨语气平静，似乎并不意外。

　　“这是自然，只要能达成目的，这点代价还是值得的，反正日后这种信息也都没什么价值了。况且，实在不行大不了就重开，这不是还有你嘛。”香玲笑道，语意似乎暗有所指，“对了，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我只是站在团队的角度考虑，对于势单力薄的我们来说，能多保留些底牌总归是好的。”

　　“嗨呀，话不要说得那么生分嘛，毕竟都在一张床上睡了那么多年了，就不能哄我一下嘛，还是说你的心思都被那两个小妹妹给挖走了？”

　　“说正事。”

　　“好吧。你现在应该在学校对吧，调查队那帮人已经过去了。”

　　“这点我有预料到，所以呢？”

　　“情况可能跟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呢，这次沈平文没有过去，此外那个凌燕应该也没过去。”香玲说道。在这几天和警方及特别调查队周旋的过程中，她已经利用安装在大楼内的摄像头将到场人员的面孔记录下来并秘密发送给了枫杨。

　　虽然特别调查队和寻常刑警在行动或审讯时都是混迹在一起难以区分，但枫杨一眼就认出了那日在沙滩上偶遇的四人组，结合几人的超能力便轻易推断出他们即是特别调查队成员的结论。该说不说，这次他的运气不错。

　　听到这些话，枫杨顿时眼前一亮。

　　“只要沈平文没来就好。你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本来也做不到这种程度，但既然你都把他们的身份点明了，只是锁定几个人的动向应该也不算什么难题吧？”香玲笑道，“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那个一头黄毛的家伙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接下来可能就没法这么轻易掌握对方的行踪了。”

　　“方瀚么，那家伙的能力的确不简单。已经足够了，你之后不用时刻盯着他们了。”

　　“行，那就先说这些吧，我现在可是重点关照对象，虽然想再多聊会但也没办法了。等事情结束之后你可得来我这里多住上一段时间哦，不然我恐怕就没有继续合作下去的动力了呢~”香玲的语气又开始发嗲起来。

　　“骚娘们，果然这才是你的本性，之前喊直升机射我的时候演得可真好，你就给我等着吧。”

　　“咯咯咯，我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嘛~”银铃般的笑声随之传来。

　　挂掉电话，枫杨看了眼时间，估摸着也差不多了。然而就在他准备继续行动之际，却是察觉到一个外貌着装酷似在校职工的中年男人朝他走来。

　　“代号。”走至身前稍稍贴近了些，那人简短问道，语气很轻。

　　“1053。”枫杨答道。

　　“1053？哼，原来是个fish（新人，菜鸟），支部怎么会把你安排到这来的，这么明目张胆的打电话，想第一个死吗？这么不会用人，也难怪他们会自取灭亡了。”那男人说道，“我是087。”

　　看来对方是发觉自己刚刚使用这部手机，这才过来的。枫杨嘴角微扬了下，迅速将手机收回怀里。

　　“或许是因为我本来就是这里的学生吧，前辈，您是负责接头的吗？”话未说完，枫杨头上便被对方重重拍了一下。

　　“蠢货，别说得那么直白，果然是fish……算了，这种委托不是你现在该掺和的，你先跟我去下边，待会只管在旁边呆着。甭管发生什么，一有动静记得撒腿就跑，明白了吗？”

　　“知、知道了！”

　　新人诚惶诚恐地连连点头，急忙跟在了那人身后。两人进入身旁的建筑，然后沿着楼梯进入了地下二层的停车场。男人走至一辆轿车旁边将后备箱打开，随后将一个沉重的黑色大袋子递给了枫杨。

　　是炸药，看来没蹲错人。

　　在同一时间，枫杨便知晓了对方的意图。

　　“好、好沉！前辈，这是什么东西？”

　　“不该问的别问，记得轻拿轻放。小子，庆幸你撞见的是我吧，换作别人，你的小命今天恐怕就要交待在这了。”谈话间，男人自己也抱起一个黑色袋子，随即朝前走去。

　　“哟，那你人还怪好哩！”

　　突然，他身后的新人语气轻快的叫道，稍稍吓了他一跳。

　　“臭小子你搞什……唔。”

　　男人刚要叱责，身形却是猛地一顿，即将出口的话语也是生生止住。他艰难地低头看去，一只血淋淋的手掌已从他的前胸探出，将怀中那即将失去支撑而坠地的黑色袋子稳稳抓住。

　　“噗。”他咳出一大口鲜血，想要试图说些什么，可残破的肺叶早已被血沫填充，很快他便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脑袋垂下，就这么无力的挂在了那支手臂上，彻底咽了气。

　　“解决了一个，接下来就再去其他楼层看看。”

　　枫杨原本是打算从对方口中多套点信息出来，既然对方口风挺严实，他自然也懒得继续掰扯。

　　用另一只手接过袋子搁在地上后，枫杨抽回被血液沾满的手臂朝地上甩了甩，正准备简单擦拭一下，顺带收拾收拾现场之时，在他背后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凌厉的怒喝。

　　“不要动，警察！”

　　一瞬间，枫杨浑身的汗毛竖起。他不在意这道听上去半生半熟的声音，也不是被对方的发言吓到，而是震惊于自己刚刚竟然压根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出现。而在下一瞬间，他便发觉自己的加速能力已然失效。

　　在这个时刻，他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沈平文。

　　“把手举起来，抱头，然后慢慢转过来。”沈平文早已将枪口对准了眼前之人的脑袋，再度厉声道。

　　轮回的能力还能用，看来对方这个时期能力尚未进化。要重开吗？

　　枫杨的身体僵在原地，他顾不得思考为什么对方会出现在这里，也不在乎香玲那个女人是否背叛了自己，此刻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去与留的权衡。虽然枫杨一向喜欢即使手握烂牌也要尽可能打到底，但在性命攸关的时候也从来不会拖泥带水。

　　但这次他却罕见的犹豫了。

　　枫杨很理智，他清楚自己力量层次在何种地步，也清楚自己的依仗所在。虽然对方的超能力对常人来说毫无作用，战斗力本身也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这个人却拥有能将其他能力者从高天上拽下来，拉至与自己同一水平线的力量。

　　无效化。在这股力量面前，任凭枫杨先前战力再怎么强大，现在的他也只不过是个强一点的普通人而已。

　　最为糟糕的是，对方有枪，而且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地位。而他为了尽量减少这次行动所不必要的累赘，此刻完全是轻装上阵，赤手空拳。

　　不过对方只有一把轻武器，这里掩体很多，双方相隔的距离现在尚且比较远，单论身体素质也是自己更强，只是逃跑的话还是有不小把握的，要试试吗？

　　“我叫你把手举起来！我不会重复第三遍！”

　　沈平文用力握紧了枪柄，枪身晃动发出了咔咔声。他一边用枪口持续对准着枫杨，一边开始缓步向前挪动着。

　　自今天离开办公室回到宿舍之后，尽管躺在床上的他已经十分疲惫，但沈平文脑海中却仍在纠结梳理着两起案件的相关细节，同时他的内心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这令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来自方瀚的信息，在得知己方人员的行迹可能已被人暗中追踪后，他当即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随后便从秘密通道离开了宿舍区域，在绕了个圈之后转而朝超能力大学的方向进发。

　　而在表明身份进入校园之后，沈平文本打算先和其他几名队员汇合，但却恰巧察觉到不远处的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走进了一栋建筑，尤其是后边那人毕恭毕敬的模样令人生疑。他当即便发动无效化能力隔绝了一切可能存在的超能力探查手段，而后悄悄跟上。

　　于是，当他来到地下二层的时候，便恰好看到了枫杨将胳膊从另一个男人背后抽出的画面。

　　现在沈平文的情绪非常激动，随时都有可能擦枪走火。因为他能看出来，眼前的男子虽然尚未看清相貌，年龄似乎也很年轻，但其背影以及体格却与生日会案流传出的影像中显示的那名嫌犯极为相似！

　　“呼……”

　　枫杨吐了口气，随即缓缓举起了双手。

　　当一个人开始犹豫的时候，他的内心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下一刻，在沈平文脚掌再度抬出的瞬间，枫杨的身形骤然闪动，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向侧前方冲去。

　　“砰！”人快，枪更快。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子弹便从沈平文佩枪的枪管中射出，以极快的速度没入了前方那人的肩头，带起一片血花。

　　或许是因为熬夜过度，又或许是这一刻自己的体态不够稳定，也可能是事关重案想要抓活口，总之他的第一枪并未命中对方的要害。但在察觉到对方那惊人的速度之后，沈平文立刻作出了正确判断，在追击的同时接连又补了几枪。

　　然而对方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加上这里的环境不够开阔，纵是以他百发百中的枪法，后续的这几发子弹也无一发命中，竟尽数被那人躲了过去！

　　而且沈平文意外地发现，对方的脚力竟不是经过正规训练的自己所能比拟的！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二人的距离便再度拉开了一大截，这让射击的命中难度再度提升。

　　“是能力未能完全消除的缘故吗？”

　　这样想着，沈平文集中精神再度施展无效化能力。在持续对同一目标使用能力的情形下，只要能够保持这种状态达到一定时间便可将对方的能力完全抹除，让其超能力一辈子彻底作废！届时一个受了伤的普通人必然插翅难飞！

　　然而下一刻，他的脑海却仿佛突然被针扎了一般猛地传来一阵刺痛，这令沈平文整个身躯不由得一颤。

　　“怎么回事，无法消除？”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沈平文的心中不由有些错愕。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刚刚仿佛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厚实屏障，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找到突破口，换句话来形容就好比一个普通人想要用自己的头将城墙撞破一样，自然是无法办到的。

　　而就是这一愣神的时间，对方的身形已经自他的视野之中消失掉了。

　　“操！”

　　怒骂一声后，沈平文开始奋力狂奔。地上一路上还残留着对方胳膊上以及肩膀上掉落的血迹，他沿着这些踪迹从地下一路追到楼上，然而那滴落的血迹却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在经过了某个拐角之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混蛋！”沈平文愤恨地锤了一下身边的墙壁，力道大得将他部分指关节的皮都磨破了。

　　不过虽然未能直接抓获嫌犯，但这趟下来也并非一无所获。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在确认周边确实无人之后便从怀中取出几根棉签将其吸附后放入透明的小袋子中存放好，随后开始原路返回朝地下二层走去，那里还有一具可疑的尸体和两个黑色袋子，同时他拿出对讲机开始呼叫队员。

　　“呼叫全员，这里是咸鱼，刚刚我在超能力大学地下二层停车场目睹了一起杀人案，犯人疑似与生日会案影像显示的嫌犯同为一人。刚刚未能擒下犯人，被他跑了，但在追捕过程中开枪击中了对方，并获取了犯人的血液样本，现在申请汇合。”

　　“这里是蚂蚁，水母和油菜也在。干得漂亮，咸鱼，汇报位置，我们这就……等下，紧急情况！”

　　对方正讲话间，沈平文突然自对讲机中听到了一声剧烈的音爆声，不止如此，他本人也同样听到了外界传来的那道嘹亮声响。

　　“怎么回事？”他连忙再度呼叫，但得到的回应却是令他大为震惊。

　　“发生了爆炸，有人行刺薇安玛玛丽女士，速速来广场汇合！已经有部分学生遭受波及！”蚂蚁语气紧张道。

　　“什么？！”

　　沈平文瞪圆了双眼，不仅是因为听到了这个突发消息，同时也是因为现在的他已经重新来到了地下二层，而刚才那个位置的男人尸体和两大包黑色袋子此刻竟已消失不见，只剩一滩血迹留在原地！

　　“妈的……”

　　想到地上发生的变故，又看了看眼前重要证物消失的位置，犹豫再三后，沈平文咬了咬牙，转身朝楼梯上方跑去。

　　在他走后，枫杨阴沉着脸从附近的一辆汽车后方走了出来。两个黑色袋子和一具尸体就在他身后不远的位置，为了防止沈平文察觉不到，他还故意让尸体的一只脚漏在外面。

　　刚才只要对方再往前走上几步，他便有足够的把握一举将其击杀。

　　但这次，运气并未站在他这边。

　　“喂，梅姐。”

　　换了一处相对隐蔽的位置，枫杨再三确认周边无人后一边将衣物撕开后对伤口进行简单包扎，一边夹着手机拨通了电话。

　　“杨杨？我正好刚想跟你说来着，接头的那家伙已经被我们解决了，一下子就干掉了。一切都跟你说的一样，这边进展很顺利。你打过来是有什么新的安排吗？”枫梅的声音传了过来，听上去语气还略有些兴奋。

　　“我这边出了点情况，提前遭遇了敌人，就是先前我和香玲说的那支调查队中的无效化能力者，还记得吗？”

　　“那你还好吗杨杨？我现在就过去。”对方的语气顿时焦急起来，她听得出很关心电话这边的人。

　　“不，还不确定对方走没走远，要是你过来后被无效化影响到就太糟糕了。放心吧梅姐，你就和小可在原地等我过去，一切仍按原来的计划进行。”

　　挂了电话后，枫杨的包扎工作也到达尾声。可当他最后打了个结，看着自己肩上的伤口，整个人再度陷入了思索。

　　“哼，没想到我依旧有这么狼狈的时候，是最近太飘了么？我成长得果然还是不够啊。”

　　本来他还想着再多干掉几个像087这样布置炸弹的家伙，以来验证这个举动对今日即将到来的事件产生的影响，岂料竟是阴差阳错的提前和沈平文撞到了一起。现在不仅计划被打乱，自己也挂了彩。果然不该擅自行动，还是陪在梅姐和小可身边最为稳妥。

　　要再次轮回吗？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对方很可能收集了自己的血液样本，这样一来身份马上就要暴露了，那么继续在眼下的时间线似乎并无必要。

　　“不，还没到紧要关头，就算重开也得有意义些。还有很多东西没有验证，一切就先照旧，既然刚刚选择了留下，那就索性将牌打到底吧。”

　　摇了摇头，枫杨不再犹豫，动身朝爱可与枫梅所在地点赶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滴银白色的液体落在了他的身上。枫杨感受到这份突然传来的异样重量，脸色微微一变。

　　“妈的，忘记这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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